進了屋子,賀扶将溫餘輕輕放下,仿佛在對待什麼珍寶一般生怕哪裡磕了碰了。腳一落地,溫餘便趴在門邊去看院中二人的情況。
隻見溫淳扯着溫如升的袖子撒嬌:“爹爹你看那小賤人竟還勾搭了賀大人幫她,你可要幫幫淳兒啊!”
誰料溫如升一甩袖子,沉下臉道:“惹出這麼大的亂子,還不滾回去反省!”
溫淳頓時一震,從小到大,她可從未被人這般吼過,第一次竟然是因為那個爹不疼娘不愛的溫餘?!
見溫淳還愣在原地,溫如升終究是于心不忍,湊近勸說溫淳道:“乖寶貝兒,先回去裝模作樣反省幾天,等賀大人走了爹爹再幫你出氣可好?”
溫淳聽溫如升這般說,心中頓時有了底氣,又拉着溫如升的手臂嬌聲說了幾句後便扭着身子離開了,那樣子怎麼看怎麼像一條水蛇。
溫淳一走,溫如升便要進來,溫餘立刻躺在床上,胡亂拉着被子将自己給蓋住,閉上眼。
賀扶上前将被角掖了掖後,負手等溫如升進來。
“賀大人,老三她……”溫如升一進來便是一副憂心至極的樣子,若是不知内情還真當他是一位關心女兒的好父親,他伸出手想去碰溫餘,但又見賀扶正淡淡盯着自己,隻好将手給收回去。
“溫大人還未去請大夫?”賀扶問道。
溫如升一拍腦袋,佯裝懊惱道:“看下官急得,都糊塗了,勞煩賀大人照看小女,下官這就去請大夫。”說罷,溫如升提着衣擺,略微笨拙的往外跑。
等溫如升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院門口,賀扶才對緊閉雙眼的溫餘道:“溫大人離開了,溫三小姐可以醒了。”
聽賀扶說完,溫餘才猛得坐起身來,笑道:“我就說,以溫淳那腦子根本瞞不住事兒,這一詐不就出來了?”
賀扶看溫餘尾巴都快要翹到天上去了,忍俊不禁道:“三小姐當真會使詐。”
“兵不厭詐嘛!”溫餘嘿嘿笑兩聲,又忽的想起,翻身就要起來卻被賀扶按下去,賀扶柔聲問她:“三小姐先休息,想拿什麼,賀某代勞。”
溫餘見他說得認真便也認真解釋道:“我沒事的,剛剛是為了詐溫淳的話。”
“賀某知曉,但三小姐還是要多多休息的,眼下都有烏青了。”賀扶不自覺地将手撫上溫餘的眼,感受到一陣輕顫,他忽得反應過來,立刻收回手,道,“抱歉,失禮了。”
溫餘倒是不甚在意,觸碰而已,她同街上的乞兒混混一起鬧騰慣了,早就習以為常,至于眼下烏青,大概是為了打那口棺材熬了幾天所緻,不過賺錢嘛,不磕碜!
見賀扶沒有讓自己起來的意思,她隻好朝着屋西邊的書案指了指,道:“那是賀大人的衣裳,我昨夜給您洗幹淨了,您帶回去吧。”
賀扶順着溫餘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自己的衣裳正整齊的擺放在案上。他點了點頭道:“賀某知曉了。”
随後他便起身上前去拿那衣裳,湊近後才發現那案上還擺着一支淡粉的海棠花,插在一個瓷罐裡,長的喜人,淡淡的香氣撲鼻,倒是讓人覺得舒心。瓷罐邊的案面上還刻着三個小人兒,筆畫幼稚,應當是孩童所刻,那三個小人兒兩大一小,小的那個被牽着,待在中間,看起來是十分幸福的一家三口。
賀扶心中泛酸,他似乎能看到兒時的溫餘拿着小刀刻畫的樣子,不知她可會覺得委屈,可會想哭?
他雖父母早亡卻幸得師父教養,還有師兄扶持,童年雖不說極好卻也是十分安穩歡欣的。
念此,他輕輕閉了閉眼,正要走回溫餘身邊又聽屋外有人道:“大人,張申已經抓到了。”
是啟蟄。
“稍等。”賀扶将衣裳搭在小臂上,對門外道了一聲後見溫餘又要起身,便對她道,“溫三小姐還是安心休息吧,溫大人應當不到一炷香便回來了。”
溫餘左腳邁下床,聽賀扶一提醒便又收回,也是,若是自己跟着賀扶出去了,不就露餡了嗎?
“那,賀大人慢走。”溫餘無奈作罷。
出了院子,賀扶跟着啟蟄一路來到府衙地牢,其中陰暗潮濕,初春竟也是刺骨的寒冷。
賀扶一路行至最裡,隻見一位褐衣少年正癱坐在牆角,身材嬌小,一張極秀氣的臉被泥土遮了不少,若是擦幹淨了怕也是個俊美的小少年。
“你便是張申?人也是你殺的?”賀扶命獄卒打開牢門,上前同張申講話。
張申沒有擡眼也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賀扶看向啟蟄,後者也明白他的意思,對他道:“我們是在張喜的墓前找到他的,他對罪行供認不諱,抓他時他也不跑,很是奇怪。”
“你殺人是為了給姐姐報仇?”賀扶又問。
張申繼續點頭。
之後的半個時辰,無論賀扶說什麼張申都是沉默點頭,若不是賀扶知曉他的底細怕是都要懷疑他是一個啞巴了。
賀扶理了理衣擺,既無計可施也隻能這樣了,便吩咐啟蟄:“去找人來畫押吧,按照律法處置。”
臨走前,他又轉頭看了張申一眼,見他仍是低着頭,眸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