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溫餘醒來時早已回到了床上,被子也被平整的蓋在身上。
她坐起身來揉了揉腦袋,覺得奇怪:這次醉酒竟然沒有頭疼?莫不是我的酒量變好了?
她驚喜從床上跳起,但下一刻就覺得兩眼發黑,等她扶着床緩一會兒後換好衣服打算去找賀扶他們。
一打開門,她便看到坐在門口台階上的道甯,像是溫餘第一次和他搭話那般,隻是這次他隻是呆呆看着前頭。
“道甯小道長?”溫餘上前坐在他身邊,“怎麼坐在這裡?”
道甯轉頭看向溫餘,看了好一會兒,溫餘覺得奇怪,正要問是不是自己臉上有什麼東西的時候,他突然撲進了自己懷裡。
熱熱小小的一團,在她懷裡顫抖着。
“你……怎麼了?”
道甯大聲地哭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溫餘猜他或許是因為昨日道生的死,看他對道生的依賴,他好像很喜歡那位師兄。
溫餘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順着他單薄的脊背。
人總是要學會面對死亡的。
等道甯哭夠了,他沙啞地道:“阿餘姐姐,我以後是不是見不到師兄了?”
“我好想他,想讓他給我帶山下的糖果,想讓他給我講故事,可是師叔他說,師兄羽化了,我不要師兄羽化,我想讓師兄陪着我。”
溫餘拍拍他,柔聲道:“你師兄當然會陪着你的。”
“你師叔說他羽化了,羽化不就是成仙的意思嗎?那就是他變成了神仙,變成神仙之後呢就要施雲布雨,拯救蒼生,很忙的!所以,他沒辦法常常回來看你,但他那麼在乎你,一定會回來看你的,隻是需要一些時間。”
道甯聲音軟軟的:“那,我可以看到師兄嗎?”
“凡人是看不到神仙的,但神仙神通廣大,隻要你仔細觀察,像風、雨、花、星星……還有好多好多都是他回來看你的證據。人死了,歸于大地,從此以後這世上的所有東西,都會有他的影子。”
道甯把頭從溫餘懷裡擡起,“可我還有好多話想和師兄說。”
溫餘思索了片刻,忽然抱着道甯站起來,他驚呼一聲後問:“阿餘姐姐要做什麼?”
溫餘将手指豎在唇上,“保密!”
她帶着道甯回到了小蓬萊,那裡還有她昨日砍倒擺在地上的桂花樹。她挑選了一棵完好的樹,将它搬出來。
接着,她在道甯不解的目光中拿出了刻刀。
木屑紛飛間,一個木質的罐子就出現在了道甯眼前。他接過罐子問:“這是做什麼的?”
溫餘一邊為那個罐子做蓋,一邊道:“日後你若是有想說的話,就寫在紙條上放進罐子裡,這樣你師兄每次來看你的時候就可以知道你想說什麼了!”
道甯看起來十分驚喜,一雙葡萄般的眼睛瞪得極大,“當真能看到?”
溫餘笑道:“當然能,我保證!”
或許在很多年後,他也會明白生死之問,知道自己說得都是假的,但至少在天真單純的童年,能有一個值得依托的幻想吧。
至少,不會像她一樣,太早接受殘酷的事實。
道甯抱着罐子,看着溫餘為罐子蓋上匹配的蓋子。她叮囑道:“你要記得,不能讓别人看到哦!”
道甯重重點頭:“不會的。”
溫餘微笑之餘又想起昨日發生的種種,心中仍有疑惑:要說道生與章執有勾結,可章執幾乎很少來這裡,與道生隻是一次見,道生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地給他賣命?
若不是章執暗中在崇安發展了勢力,那便就是他用什麼讓道生無法拒絕的理由。
“小道甯。”溫餘叫了正在抱着罐子左看右看的道甯一聲,随後将他抱在懷裡坐下,“你能和我說說有關你師兄的事情嗎?”
道甯将罐子放在自己腿上,為自己在溫餘腿上挑選了一個舒适些的姿勢才道:“自從我記事起,師兄就一直在觀裡了。他是我們觀裡下山次數最多的人,他經常會下山給我們帶好吃的,有鋪子裡賣的小食之類,我們很少吃到的。”
“那,你可知道他的身世?”溫餘又問。
道甯思索了很久才想起:“對了,我之前聽師父說過,師兄是他下山時撿回來的。”
撿回來的?那就是無父無母。溫餘在腦中劃掉了拿父母威脅這個可能。
“還有什麼嗎?”
道甯皺着眉頭想了很久,到最後一張小臉都皺了起來也沒有想起些什麼。
“你們觀裡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
道甯不解道:“阿餘姐姐問這個做什麼?”
溫餘輕咳一聲,撒謊道:“我有些好奇,不過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别人的!”
道甯鼓起臉,伸出一支肉嘟嘟的小指道:“那我們拉鈎,不可以告訴别人!”
溫餘松了口氣,看來他是知道些的。
溫餘伸出手指,“好,拉鈎。”
拉過鈎後,道甯才願意說:“幾個月前師兄帶我去師父的屋子拿工具的時候聽到過師父和師叔談話,說我們觀裡的一件寶物被偷走了。”
“寶物?什麼寶物?”溫餘問。
道甯卻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聽他們說好像很重要的樣子,而且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師兄也特别害怕,可是我問他,他卻說這不是小孩子該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