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辛聞的經紀人本來是七點過來接他,六點多的時候就發消息說路口拉了警戒。肅原中心醫院察覺情況特殊,第一時間上報。
疫情就這樣猝不及防。
路辛聞走不了,經紀人剛開始還很着急,但随着時間的推移,所有人開始慢慢意識到形勢的嚴峻。
盛典活動和跨年都相繼取消了。
林放從縣城醫院回來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牧民的孩子确認感染。林放作為書記,當然不能隻守着一戶。他安置好牧民一家後又拉了一車防護物資,醫用口罩和消毒噴霧,應急的藥品。
一車拉回來擺到院子裡,黎曉和路辛聞都下來幫忙打電話,挨家挨戶确認情況。牧民們居住的地方大多比較松散,而且大部分住在草原上。有一些情況比較特殊,老人腿腳不方便,黎曉在筆記本上一一做好記錄。林放和卓瑪準備挨個把物資給她們送過去,要翻越一座很高很陡峭的山。
卓瑪身體不是很好,以前腿受過傷,黎曉準備代替她去送。路辛聞卻在這時候提議,他可以一起。
“不行。”林放第一時間反駁。
“為什麼不行。”少年搬着物資往箱子裡裝:“我是男生,體力和耐力都不差,身高一米八七,這個時候沒必要顧忌太多,人命比什麼都重要。”
“我們一起,黎曉帶路指導,安全方面更有保障。”
林放最終還是同意了路辛聞的提議,畢竟現在情況特殊。時間不等人,路辛聞的加入會讓事情好辦很多。他之所以顧慮一是路辛聞身份特殊,公衆人物處理不好很可能會引發社會事件。現在路辛聞主動提議,林放也沒再堅持。
三人很快梳理好路線準備出發。林放要先去縣裡的衛生院一趟,有兩個鄉政府的工作人員過來和他們一起。
黎曉和路辛聞換上了好爬山的鞋子,下來往背包裡裝物資。路辛聞想起很久以前看黎曉拍的保護動物公益紀錄片,她當時的打扮與現在很像,也是背着一個厚重的包,此時正專注地往裡放着物資。
黎曉壓得很實,那包看起來不算太重,一提,卻是沉甸甸地往下落。
“山路可能不好走。”
路辛聞看着她,黎曉聽出他的提醒,回應,伸手将包背起來,甚至還輕松地蹦了蹦整理衣擺:“這個重量還好,我隻是想着現在多裝一點,後面林叔叔他們也可以少跑兩趟,多留出去市裡的時間。”
現在物資緊缺得厲害,林放每天都很忙。
路辛聞了然,沒再勸說,尊重,隻給黎曉遞來一隻登山杖。
“有這個會好走一些。”
幾人上了路,爬山的過程都很崎岖,好在成功登頂。物資準時發放出去,又遇見一個感染的孩子。已經是高燒階段,情況緊急。同行的兩名工作人員先帶着孩子下了山。
黎曉和路辛聞做一些後續的歸檔工作,整理完,落日又升起來,他們要趕在天黑之前下山。
到半腰,兩人撐起手電,感受到天幕下飄來的雨絲。下雨了,雖然還是小雨,但路會變得泥濘,很不好走。
路辛聞和黎曉都沒有帶傘,兩人盡可能的提速,又下了一座山坡,跟着是一片不算湍急的溪流。黎曉走在前面,沒注意,踩到一塊溪水沖刷過的圓石,當即便感到重心失衡。
路辛聞跟在後面眼疾手快地抱住她,黎曉沒有摔倒,但腳心還是狠狠崴了下。
輕微的一聲呼痛,她擰眉。
“腿怎麼樣?”路辛聞低頭就要看她的腿,被黎曉拉住:“先過去,這水流太滑。”
“好。”路辛聞又扶着她上岸,在稍微幹燥的地方,黎曉把褲腳提起來,路辛聞舉了手電。黎曉腳踝處蘊開一道幾厘米長的口子,血迹殷紅,好在傷口不算很深,不然在這裡很容易感染。
“我背你。”路辛聞迅速把書包挂在前面,在黎曉面前蹲下來。
黎曉有些猶豫,長長的睫毛垂了下:“沒事,我能走……”
“上來,一會兒天黑會很冷。不要讓我舅舅擔心。”他神色太過坦蕩,十幾歲的少年本就氣質幹淨。身形,做派,都不會讓人産生一絲一毫的非分之想。
黎曉也不再反駁,抱着他的脖子爬上來。路辛聞底盤很穩,可能是長期練舞的原因,隔着外套黎曉也仿佛能感受到他背部的線條。是很有力量的肩膀,雖然少年還未徹底長開,但卻莫名讓人感到安心。
安心?
這個詞出來黎曉在心裡怔了一下,她已經很少有這樣的感覺了。破繭結束之後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反複纏繞,不斷循環,像一層越裹越厚的繭,黎曉就是那隻被困住的蠶。
她可能永遠,也長不成蝴蝶了。
意識到身後的人沒有動靜,路辛聞試探性地輕聲:“腿很疼嗎?”
沒有回應,黎曉已經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或許是這天的奔波太過勞累,黎曉的确沒有逞能,扛着那一大包物資爬過陡峭山崖。但這并不代表她不會累,她比他想象中還要能吃苦。這次見面,路辛聞能感覺到她變了很多,可有些東西,依舊是那麼直白的刻在她骨子裡。
她還是黎曉。
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又經曆了什麼?手腕上的疤那麼多,為什麼要傷害自己?
這些路辛聞都不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