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秒便聽見賀明達的提議:“趙導,文編,今天的景還蠻好看的,是不是要拍落湖的戲啊?隻可惜今天溫度有些低了,不過黎曉老師這麼敬業,肯定是可以克服的吧?”
楊念聽見這話連表情都沒分給他一下,都知道她上午和文編劇掰扯就是為了落水戲。室外溫度太低了,湖水是浸骨的寒。
楊念心裡很想罵髒話,可現在,看着趙明山沉默不語的狀态,楊念太陽穴隻狠狠跳了兩下,心裡無端升起一股預感。
趙明山也在這時看了過來:“這場戲留下是最好。”
“不行!”楊念幾乎下意識地反駁,意識到後語氣有所緩和但态度依舊強硬:“趙導,室外溫度太低了。”
拍戲是很重要的,對于外界條件的惡劣程度演員的确可以克服。
可這也要分具體的情況。
像這種被人惡意挑唆再疊以令人皺眉的現實場地,楊念不允許自家藝人在這樣的情況下接這種鏡頭。
她們不至于被人欺負到這種程度還不反駁。
她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文編劇一時也進退兩難,趙明山的意思明顯是想拍,但也的确顧慮着溫度的問題沒有松口。文編劇私心也是不想删減這場戲的,這算是原著的一場高潮轉折點。‘明蓮’隐忍負重謀劃修煉多年,直取對方首級。當然,也在這場決絕之戰中險些隕落。
明蓮重傷後墜湖,生機渺然,可也正是此般種種,才促使小師妹女主練成‘百問活春’,将明蓮硬是從鬼門關拽了回來,也将門派多年不可得的針法練出,門派得以再度振興。
“如果少了這段墜湖戲,後面的劇情不好連。”
幾人正猶豫,當事人卻邁着步子幾步清風地走過來。黎曉一身玄色黑衣迎風而至,雙手微微持在身手:“導演,我可以拍。”
她說話又稍稍轉頭,那眼風淩厲壓得人心裡不覺一跳,黎曉就這般坦蕩地望着賀明達:“沒想到賀總眼中的我這麼敬業。”
楊念也松口了。
她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女孩兒,冷風吹動她身上單薄的衣角,身形卻仍舊不受影響地亭亭而立。勇敢地揭開道貌岸然者掩飾的遮羞布,不是喜歡搞嗎?當用以掩飾的井蓋撤去,黑夜裡散發惡臭味的下水道無所遁形,暗流湧動之間是一道接一道不屈服的礁石攔路,隻撞得商人猥瑣的欲望再無退路。
她話裡的火藥味挑釁又明顯,趙明山甚至連煙都放下往這邊看過來,他眉心皺起時看人也挺有壓迫感:“賀總什麼意思?”
在他的劇組搞事。
鬧呢?
賀明達面子不太能繃住,假意接了個電話倉促離場,趙明山将煙頭一按,和黎曉說了句對不住。
她這會兒态度轉變得很快,劍拔弩張的狀态收斂成柔和,謙遜地微笑:“您客氣。”
趙明山愈發覺得這丫頭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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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開始拍攝落水戲,各部門也緊張地開始調度起來。楊念嘴上不說,但反複确定毛巾的數量和取暖設備,去救生組跑了好幾趟,把吳玥玥搞得都跟着緊張起來。
“我感覺手心都出汗了。”吳玥玥抱着一條厚重的白色浴巾,和趙一一站在旁邊,看見黎曉身上貼完保鮮膜出來,準備下水。
風一吹,兩人都輕輕打了個顫。
“我去跟我爸說一聲,别拍了。”
吳玥玥一聽吓了一跳,趕緊又把她拉住:“你别沖動,是黎黎自己同意拍的,楊姐都點頭了……”
“可是這麼冷?!”趙一一聽見這話沒有再向前,但還是很擔心。不過看見燈光組已經就位,監視器前的滑軌也動了起來,兩人也隻能站在原地觀望。
場記過來打闆。
鼓風機開始運作,讓本就寒冷的涼風吹得更加肆意。她們身上穿了厚重的外套,還裹了圍巾,反觀鏡頭中心的少女。
一襲黑衣薄紗飄然,被風吹得帶起決然的弧度,她手持一柄長劍,帶着被刀劍劃破冒血的玄衣,不似弱柳,不似扶風,走起來也并不慘敗。
可看見的人都知道,這樣走着的女子,身上已經受了很重很重的傷。
可她依然沉沉地向着那人走去,然後,背在身後的利劍捅向男人的胸口,兩道力量的直接碰撞,彼此之間都耗費了心力。
男人在經受她的最後一擊時也爆發全力震出内力,雖五髒破裂但也牽連明蓮被震出數裡開外,直接落入冰冷的寒湖。
落到兩敗俱傷的苦果。
‘砰’的一聲,砸在水面蕩開嘩啦啦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