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臨江大道幾無車輛,偶有飛鳥劃過,一派惬意悠閑。假如不提即将駛過來的一輛“庫庫”提速的,時不時來個蛇形走位的,看起來暴躁非凡的教練車的話。
臨近考場的最後一個路口,終于叫路邊的小野貓發現,暴躁的不是車,原來是坐在主駕駛的男教練,是個微胖的中年秃頂,穿着黑T,戴着浮誇的假金鍊子,正不住地口吐芬芳。
“……TMD都記住了沒有?!”
一聲爆吼震耳欲聾,小貓弓着脊背鑽進了樹林帶。
車上的三個年輕姑娘可沒法跳車離開,忍了一路。尤其是副駕駛上那個長相甜美的姑娘,此刻一手抓着車頂前扶,一手在運動褲口袋裡握成拳頭,擰着眉,原本水靈靈的大眼睛微釀着怒火。
“尤其是你,萬舸戈,笨得像豬,今天敢出錯試試看!”
巴拉巴拉。
劈裡啪啦。
炸了吧。萬舸戈面無表情地想。
巴拉巴拉。
在超雄教練又一連串的“TMD”之後,不忍了,萬舸戈想,她雙手抱拳,微微轉身,抓住對方停頓的空隙,提高嗓門:“教練,我們是花錢學車,不是什麼花錢買罵的賤、賤人!”
呼,爽!
雖說由于自己罵人業務不甚熟練而卡了個殼,但真的很爽!萬舸戈撸了把被風吹起的碎發,悄悄在心底吹了個口哨。
車廂頃刻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大概包括教練在内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平時練車不吭不哈的萬舸戈竟然會炸了!
萬舸戈用餘光掃着秃頭教練,有些想笑,早知道這麼管用,她應該早點發飙的。
一分鐘後,教練吸了口氣,“呦——”了兩聲,沒再繼續輸出。
很快,科目三考試中心到了。
萬舸戈像一秒鐘也等不了似的,側向門的長腿一跨,下了車。考試大廳的門前已排了不少人,她和同車的兩個女孩一起排在最後,緊張地等待,緊張地刷身份證,緊張地上廁所。
洗手間的大鏡子裡,萬舸戈正用幾個卡子别頭發。她的頭發又軟又碎,即使今天紮了幾個低尾麻花辮,還是有不聽話的頭發跑出來,路跑時被風吹在臉上,總想用手去抓,很讓人分心。
她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又想起方才,雖還是很生氣但想笑:自己素來内斂,但也不是什麼好惹的人,今天才見識到的教練不知怎麼想她。
一個接一個的考生出去。萬舸戈越來越緊張,也沒空再想别的。
“請12号考生萬舸戈上5号車考試。”
“請12号考生萬舸戈上5号車考試。”
“請12号考生萬舸戈上5号車考試。”
三遍提醒後,萬舸戈用手抓了抓褲子,一臉嚴肅地出去。
一定過,一定過。
她在心底默念着,開始做上車前準備:調座椅,試手刹,将方向盤扶正,深呼吸,刷身份證,人臉識别……
“考生請考1号線。”
待考試線路的系統聲一出,萬舸戈放心一半,這是路程最短、項目分布最均勻的線路,不慌,這把穩了!
夜間燈光考試後,萬舸戈的5号車緩慢而平穩地起步,第一個扣分點來了,左轉彎上路。
萬舸戈往左、往右看的時候,餘光掃到旁邊一言不發的安全員,不禁對比起自己那個全程咆哮的超雄教練,有些微微分心。
上路的時候距離黃色實線有點近,好在沒壓線,萬舸戈操縱着5号車歪歪扭扭地卡進兩條黃線中間,稍微松了口氣。
路過學校。減速,20邁以下緩行。
路過公交車站。減速,20邁以下緩行。
直線行駛。提速,35邁穩跑。
到超車的時候,萬舸戈微微活動了下顫抖的手指,不住在心底深呼吸,這個項目她被罵得最多,原因無它,時間短、打燈頻繁、注意事項多,再加上教練在旁邊一直嗷嗷吼,她總出錯,不是燈掉了忘記打,就是被教練一巴掌拍得方向盤歪了,壓線。
想什麼來什麼。
“扣100分,未按規定使用轉向燈。”
啊?啊!
萬舸戈在心底驚呼兩聲,緊張到聲音有些嘶啞地喃喃自語:“怎麼回事?我打右轉向燈了啊……”
安全員讓她下車,兩人錯身而過的時候,低聲對她說:“掉了再打上去啊,你也不看,悶頭開。”
萬舸戈欲哭無淚,在後排沮喪地扒着副駕駛座椅,像隻蔫巴巴的小貓,一緊張話多,“安全員大哥,你能在我考試時出聲說話嗎?”
“當然不能。”
“我是說,罵兩句髒話,沒有教練在旁邊嗷嗷喊,有點不習慣,我這啥毛病,該不會真欠罵吧。”萬舸戈一個人在後座嘀嘀咕咕的,安全員笑了一聲,沒再理她。
科目三有兩次機會。第二把,萬舸戈打起精神,這次不用考夜間燈光,上車準備、繞車……左轉、平穩上路,絲毫不受上把考試影響。
又到“超車”項目,萬舸戈穩住心神,打左轉向燈,觀看左後方無人,方向盤傾斜30°,穩步變道;回轉左轉向燈,默數幾秒,打右轉向燈,觀看右後方無人,方向盤傾斜30°,穩步變道。
超車完成!
萬舸戈在心底驚呼一聲,為自己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