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宋佳禾在大鐵門即将關閉的前一秒跨進了校園，她擡起腕看了眼手表，離早讀開始僅剩5分鐘。

而後，仰起頭來向遠處眺望，映入眼簾的便是盤旋的樓梯，宋佳禾的心頭不免打起怵來，眼看着時間逐漸逼近，宋佳禾咬了咬牙，一鼓作氣往上沖去。

踏進五樓的高二班主任辦公室時預備鈴恰好響起，宋佳禾着急忙慌的把包往工位上一甩，剛把教材抽出來，一道渾厚蒼老的聲音便不急不緩地從門口響起：“宋佳禾，看來你踩點到的習慣這些年一直沒變啊。”

宋佳禾正準備踏出去的腳悻悻收回，舉目一望，年級主任一手握着保溫杯一手拿着一疊白紙悠悠地朝門内走來。

宋佳禾不自覺地将抱在懷中的課本又往胸口貼了貼，冰涼的書頁觸及黏熱的肌膚使得宋佳禾猝不及防打了個抖。

眼前的這位主任十年前是宋佳禾的班主任更是學校裡出了名嚴苛的老師，現如今，宋佳禾以教師的身份重返母校也依舊改不掉這刻在骨子裡的恐懼。

宋佳禾有些不寒而栗，胡亂飄忽的眼球找不到落點：“姜主任我下次會早點到的。”

姜主任笑笑，不甚在意，随後，大手一揮，從衆多白紙中抽出一張，蒼聲肅穆：“這是上次月考你們班的英語成績。”

宋佳禾木讷地接過紙張，呆闆地點了點頭。

正式上課的鈴聲打斷了這場冰雨般的對話，宋佳禾将薄紙夾進書頁裡，匆匆地與年級主任道了别後，側身跑出辦公室，步履匆忙的奔向教室。

按照慣例，宋佳禾帶領學生們朗讀課文，學生們乖乖的跟讀，可齊刷刷的聲音卻毫無生氣，平靜的聲調死氣沉沉，就連站在講台中央的宋佳禾也被染上了幾分倦意。

畢竟是周一，經過一個周末的放縱難以适應工作日的作息也在所難免，宋佳禾掃視一圈，講台下的孩子全都昏昏欲睡，腦袋猶如小雞啄米，仿佛下一秒就要磕到書桌上，更有甚者幹脆直接将書立在面前，埋下頭就是一頓呼呼大睡。

宋佳禾停止了領讀，用書敲了敲講台，緊接着台下一陣騷動，幾十雙睡眼惺忪的瞳眸陸續将目光投向講台。

宋佳禾好歹也是從學生時代過來的人，她自然能理解在座的孩子們心中如何苦悶，因此也說不出重話訓誡，她把書本放在講桌上，聲音利落：“大家拿出默寫本，把昨天我叫你們背誦的作文默寫下來。”

翻閱紙張的聲音夾雜在片片哀嚎之中，稚嫩的臉龐無一幸免地都染上了生無可戀。

随着筆聲悉數響起，教室裡又一次回歸了靜默，宋佳禾這才得空抽出早上年級主任遞來的紙張。

平均分比起上次月考有所下降，個體成績仍舊差異較大，宋佳禾從頭到尾仔細查看了每個人的成績，少數幾個同學有明顯的進步，高分段和低分段的名單沒什麼變動，反而在排名的中段部位出現了一個不該出現的名字----蔣嬌嬌，她是班裡的學習委員，平日文靜刻苦，各科成績都很優秀。

宋佳禾連忙擡起了頭，視線定格在教室靠窗的第三排，今天的蔣嬌嬌有些反常，在宋佳禾的記憶裡每每測驗、考試蔣嬌嬌都是一副沉着而自信的模樣，手上的筆如拔鞘的劍，奮筆疾書的時候是那樣堅韌又笃定。

而此時，一頭短發的女孩弓着背，拿筆的手動作斷斷續續，另一隻手藏在視線盲區不知在搗鼓着什麼，厚重鏡片下的雙眸時不時四處亂撇，好一副賊眉鼠眼的模樣。

憑經驗而言，宋佳禾心中已有了個大概。

即便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宋佳禾還是非常驚疑，她實在不敢相信，往日的三好學生竟會做出如此偷雞摸狗之事。

她走下講台，并沒有徑直走向蔣嬌嬌的座位，而是巡視一周，查看完所有人的默寫進度後，才徐徐走到靠窗的那一列。

一時間，安靜的教室裡隻剩下宋佳禾清脆的腳步聲，她的視線牢牢鎖在前方可疑的人身上，隻見蔣嬌嬌身形陡然一頓，藏在書堆後面的手着急忙慌地動作着，像是在掩蓋什麼。

宋佳禾微微斂眉，腳下的步伐加快，她的前腳剛落定在蔣嬌嬌的身側，一片紙頁便墜在了她的腳下。

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英文單詞，很顯然這是一份小抄。

宋佳禾又将視線往上移，隻見蔣嬌嬌雙眼垂下死死盯着眼前尚未寫完的作文，握着筆的手顫動着，半天寫不出一個字。

宋佳禾淺歎一聲，彎下腰撿起那張小抄，她将紙放回蔣嬌嬌的桌上，女孩陡然将手一縮，宋佳禾擡頭一瞥，隻見顆顆飽滿的汗珠布滿她的額頭，宋佳禾迅速站了起來，心情沉重，思索再三敲了敲蔣嬌嬌的課桌：“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