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宇輕輕的關上了門,他踩着軟綿的絲絨墊悄然走進了夜色中。
後半夜的城市依舊燈火闌珊,空曠的馬路上偶爾有飛車疾馳,他沿着街道胡亂的走,腦内像損壞的磁帶,過去的回憶毫無次序可言的交互穿插着,一個個陳舊的片段從四面八方潮湧侵襲。
腦子亂了,心也跟着亂了。
再擡頭,高鐵站醒目的标識赫然闖進了陸承宇的眼眸中。
此時的天邊已微微泛起魚肚白,涼風拂過,清爽明快,沒有半點盛夏的暑氣。
陸承宇視線下移,往寬敞的大門内望去,零星的行客接連從中走出,他向遠處眺去,視線急切地張望着,像是在尋找什麼。
陸承宇手搭在扶杆上,涼氣自金屬鐵杆沁進他的肌膚,又往裡看了會,陸承宇才眷戀不舍的把眼神收回。
他垂下頭,金屬片上朦胧地倒映着他頹唐的倦容,陸承宇苦悶一嗤。
他徹徹底底地折服了,折服于宋佳禾,折服于這份感情,他是一個俘虜,哪怕被放進獄中折磨了千次萬次,他還是無法克制的想要靠近宋佳禾,他無法抛棄這份感情,哪怕他自己是被抛棄的那一個。
對宋佳禾的愛已經刻進了陸承宇的骨髓裡。
他愛她,無法停止。
“到了。”司機的話将陸承宇的思緒扯回了當下,他付過錢便下了車,幫宋佳禾把行李從轎車的後備箱裡拿了出來,他領着人走進了酒店的大堂:“我記得酒店的入住一般都是下午兩點才能辦理,你可以先去我那坐一會。”
語畢,宋佳禾停下了腳步,陸承宇急速回過了頭,女孩望着他,眼神飄忽,半晌,宋佳禾才小聲的開口說道:“我沒定房間。”
清晨的酒店大堂沒什麼人,所以很安靜,宋佳禾的聲音雖小,但陸承宇靠得近,字字句句他聽得很清楚。
女孩徐徐把頭埋進胸口,徒留一襲濃密的黑發堵在陸承宇的眼前,男人速即擡起了頭,臉頰被迎面照射的陽光曬得火熱,銳利的眉骨微微一壓,素來口齒伶俐的陸承宇竟打起了結巴:“那你先坐一下,我去看看還有沒有房間。”
宋佳禾木讷的應了聲好,手握着行李箱的托杆,指尖不斷在平滑的鐵柱上剮蹭,涼氣自指縫鑽入她的軀體,卻根本按壓不住熾烈血液的沸騰。
直到她聽見腳步聲愈行愈遠,硬挺僵立的脊背才稍稍松緩。
又是等待。
比起來時路上的心切與激動,現在更多的是坐立不安。
說實在,即便和陸承宇在同一個屋檐下朝夕相處了一個多月,他們更多的還是界限分明的點到為止和互相尊重。
對于進一步的親密,宋佳禾想想就臉紅。
至少,她還沒有準備好打破平衡的邊界。
然而,怕什麼就會來什麼。
穩健的腳步聲慢慢靠近,宋佳禾下意識的回過頭,少年眼波動蕩,細長的手撣着額尖的碎發:“問過了,前台說房間都訂滿了。”
宋佳禾瞳孔微蕩,臉熱得要冒煙,她急速起身,語調忙慌地說道:“要不我把話說完就走吧,改簽回去應該是有票的。”
她攥着拉杆的手源源不斷的往外滲汗,宋佳禾咬着唇,瞳眸輕輕往上眺,謹慎地洞察對方的情緒。
陸承宇四處撺掇的眸光陡然僵滞,片刻之後,又再度回旋,腼腆而年輕的瞳仁四目相對,僅僅一瞬,又默契地将目光移開。
大堂裡的人流逐漸密集,電梯的響動愈加頻繁,一片雜亂中,陸承宇開口了:“來都來了,看完演唱會再說吧。”
他的聲音像徐緩流淌的泉水,清晰,明澈,幹淨的水流順其自然地湧進了宋佳禾的心湖。
水面翻攪,漣漪又蕩。
見宋佳禾沒說話,陸承宇一個跨步又向女孩湊近了些:“你不去的話,那票也是浪費,至于房間的事情你不必擔心,我和工作室的朋友湊合一晚就行。”
言外之意,就是把現有的房間讓給她。
可,陸承宇為了接她已經等了一宿,再讓對方把房間讓出來,即便陸承宇心甘情願,宋佳禾也過意不去。
宋佳禾輕輕拍過陸承宇的手臂,連忙開口道:“不用麻煩别人。”
陸承宇眉梢下壓,嘴角笑意難掩。
宋佳禾沒由來的心下慌亂,連忙補充道:“不是你說的嗎,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情就不要麻煩别人了。”
語畢,自知理虧的人立馬撇過頭,宋佳禾将眸光眺向玻璃窗外,路上人潮湧動,大街上,聚集着許多着裝華美的女孩,他們提着五顔六色的可愛圓扇,有些人頭戴印有專屬字句的發卡,聚成一簇又一簇的人團,散落在街道各段。
有人相互分發色彩鮮亮的禮品,有人舉起手機和三五好友湊在一起拍照,錄視頻,相較于平日死氣沉沉唯有趕路行人的街道,現下窗外的街景處處洋溢着鮮活的青春氣息。
女孩看得入迷,見狀,陸承宇趁其不備奪過宋佳禾手中的行李箱,他語調歡悅的說道:“行,那先上去吧,我一會得去彩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