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晚元善的态度,也在元之荞的預料之中。過程得一步步來,元善抗拒戰争與危險,不願去想,不願付諸行動,但未來的發展由不得他。即使明日元善不看報紙,付将軍死亡的消息也會被人口耳相傳,屆時,元之荞說的話就會宛如警鐘,再次在元善腦中響起。
到那時,元之荞再推元善一把,事情就會好辦了。
元善抱着元之荞上樓,還未送她進卧房,就聽外面傳來了砰砰的砸門與叫喊聲,“元善!元善你給我開門!”
元善放下元之荞,正準備出去看看,元知茂就瘸着腿一跳一跳地出現了,“爸爸,是小叔在外面。”
元善皺了皺眉,元安?這家夥是怎麼了,語氣這般差,難不成是喝醉了酒……想到這,元善有些擔心,當即下樓開門。可他還沒看清楚人,一個拳頭就揮了過來,擊中元善的鼻子。
生理性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并迅速模糊視線,元善蓋住酸痛的鼻子,往後趔趄了幾下,“元安?你幹什麼?”
“我幹什麼。”元安不由分說,又要揮出一拳,門外看熱鬧的人紛紛鑽了進來,想要幫忙勸架。有抓住元安拼命往外拽的,又抱住元安讓他冷靜下來的,還有的擋在元善面前,說要保護元大夫。
元善也在勸架,看元安已經恢複了理智,便招呼着坊鄰放了他。
元安穿的還是今早上船時的西裝,邊角處都已經變得皺巴,他的頭發歪斜,腳下一雙皮鞋換成了方便走動的普通布鞋,整體的造型不倫不類。元安斜着眼看元善,眼裡充滿了敵意。
家醜不可外揚,元善不好這時詢問元安,隻能先謝過四鄰,将人都送走後,才關上門開始問詢。
“你還敢問我?!”元安眼眶發紅,發洩式地一腳踢開了元知荷給他搬來的矮椅。
元知荷被元安的舉動吓了一跳,她的肩膀猛地一縮,頓時站在原地不敢動彈,梁桦見了,忙上前,将元知荷攏到了身邊,“小叔子,你冷靜一點,無論再怎麼生氣,你也不該對一個孩子撒氣啊。”
“孩子?”元安嘲諷地呵了一聲,直勾勾地看向梁桦,随即又轉頭看向元善,“是啊,你有孩子,但我的孩子沒了,這事你怎麼說?”
元善皺眉,“你什麼意思?志靖怎麼了?”
“死了,”這兩個字幾乎是元安怒吼着出聲的,他喊完,當即大步向前,一把揪住了元善的衣領,又重複了一遍,“我的寶貝兒子志靖,船沉後被炸傷死了,”他不斷搖晃着元善的衣領,将人晃得節節後退,“都是因為你們送給淑華的那兩張票!”
“若不是那兩張票,去的就隻有淑華,志靖……志靖他就不會死了。”
元善震驚,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梁桦,但見梁桦聽完一臉煞白,頓時有些不忍地别過了頭,從而抓住元安的手,想要他松開,“元安,你冷靜一點,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把話說清楚……”
“說什麼清楚,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元安又恢複到了最初的癫狂狀态,伸出拳頭就往元善的肚子上捶去,“都是因為你,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你!”
梁桦驚呼一聲,元知茂想要上去勸架,但他瘸着個腿,還沒上去就被元安一手推開,摔到了地上,元之荞看着現在的情形,當即拿下桌上的茶杯,往地上摔去。清脆的瓷碎聲并沒能阻止元安與元善的打鬥,元之荞隻好再拿了一隻,用力地往元安身上砸去。
她個小,力氣也小,茶杯不過砸到元安屁股就掉了下來,碎成了幾瓣。
這一下,仿佛成了中場休息的信号,登時讓扭打的兩個人停了下來。元安赤紅着眼看向茶杯的方向,随即對上了元之荞平淡的眼神,她的眼裡看不出任何情緒,仿佛是個觀察着一切的局外人。
看到這樣的元之荞,元安突然放開了抓着元善衣領的手,緩緩轉身,向着元之荞的方向走去。
元之荞沒有移動,反倒是梁桦吓出了聲,她匆忙将元知茂扶起,随後快步趕到了元之荞身邊,将人藏到了身後。
“小叔子,淑華的票是我送給她的,有什麼事你沖我來。”梁桦說這句話時聲音都在顫抖,她沒有發現,但元之荞發現了。元之荞擡頭,看到了梁桦的小半邊側臉,她眼裡有緊張,有不安,但她還是把手放到了後面,扶了扶元之荞,像是告訴她不要害怕,一切都有媽媽。
她的一雙小腳不便行動,如今為了孩子快速奔跑,如今肯定疼得厲害了,但她什麼也沒有說。
元之荞不知怎的,一向波瀾無驚的心像是突然沁進了溫水裡,讓她也不自覺地變得溫熱起來。
元之荞:“小叔,你是清楚的吧。”
元之荞從梁桦身後走了出來,梁桦看見,急忙又将元之荞拉到了自己身邊,謹慎地看着對面的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