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大船上。
元善是醫生,不可能見死不救,雖然他們與唐家人有矛盾,但元善還是挨個幫唐家人檢查了身體,有傷的自然也簡單地進行了包紮處理。小唐是子彈擦傷小腿,傷口看着雖可怖,但隻要能止住血,處理好創面,就沒有生命危險。
麻煩的是唐父,唐父大臂中彈,元善是中醫,對外科并不在行,更不會切開傷口取子彈,隻能幫他止住了血,讓他上岸去找西醫。
李欣因元之荞的落水受到驚吓,吃了點安神的藥就睡下了。
其餘人均是不重的瘀傷,隻需要一些活絡油,最後一個唐母,她動了胎氣,似乎就要生産。
在這個新舊交替的時代,婦人生産仍然依靠穩婆或其他有經驗的夫人,醫館大夫并不參與。而穩婆沒有接受科學知識的教育,遇到婦人難産時,她們通常采用迷信的手段解決,例如給腳先出來的孩子穿上鞋子,試圖靠他們“走出來”而順産。故而在這個時代,懷孕的婦人往往死亡率極高。
元善不擅長婦科,隻能做一些輔助的治療,唐母之後的分娩,最終得靠唐婆。
元知茂對元善這樣的行為很不滿意,荞荞去救人才落水,結果這唐家人隻管救自己人,不僅沒想撈一把水裡的荞荞,還在救人後立馬開船離開。分明就是他們害死了荞荞,可父親竟還去給人看病。就算那些唐家人對荞荞的落水表示了難過,對父親的救治表示了羞愧,但這還是令元知茂心裡不舒服,宛如胸口堵了一大團氣,既咽不下去,也呼不出來。
他覺得父親都不再是他心裡那個偉大的父親了。
元知荷也有這樣的感覺,但她此刻更傷心于荞荞的離世。
元知荷緊緊地攥住身上的公雞外套,一種不真實感籠罩着她,她覺得荞荞還活着,甚至隻要自己一個擡頭,荞荞就會從樓梯上下來,叫一聲“姐姐”。
梁桦已經平靜了,但平靜的面龐下是怎樣的心緒,隻有梁桦一個人知曉。
船已經離開遊輪很遠了,這時在上甲闆,也已經看不見遊輪的身影,唐老大擔心敵軍會追上來,同時也需要上岸給弟弟找洋醫生,便在油艙裡加滿了油,全速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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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輪上。
借着招待元之荞,鐘墨在科萊麗的眼皮子下偷吃了很多,最後兩個小孩都有肚圓,隻得來甲闆上透氣消食。
天上的積雲被風吹走,殘月露了出來,鐘墨望着天空,指着一兩顆明亮的星星,給元之荞講解它們的名字。
“之荞,你要去山俞,還會回陵城嗎?”
“不知道,”元之荞看着星星,突然有些想念自己在原世界的朋友,尤其是那個讓她看《绯戀》的朋友,她放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迅速抛開其他雜念,看向了鐘墨,“你呢?你還會回去嗎?”
鐘墨的卷發被江風吹亂,像極了小獅子,他放下指向星星的手,嘴角有些下撇,“爸爸說等戰争結束了,他會帶我回陵城……”他扭頭看向元之荞,”那到時候,我是不是就不能在陵城看到你了呀?”
“不會的,你要是願意,等我到了表叔家,我就給你寫信。”
元之荞看着鐘墨有些亂糟糟的腦袋,突然伸出了手,幫他把頭發捋好。
果然,與她想象的一樣柔順。
元之荞還沒摸兩下,就被鐘墨抓住了手,他的臉上又高興起來,“那我們現在就去問媽媽,問她我的新家在哪裡,到時候你就往我新家寫信,我放了學,也會給你寫信的。”
元之荞:倒也不用這麼頻繁。
“走嘛之荞,問完我們就得回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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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難的一晚很快過去,黎明的太陽從江上升起,像是一顆藏在蛋白裡的鹹蛋黃。唐曦如約在此刻出生,但與劇情略有所差别的是,她嘹亮的啼哭帶來了初生的朝陽,卻并未驅散江上的白霧。天地仍然被濃霧覆蓋着,茫茫一片,難見江水與天空。
唐老大船的後方,閃耀起一片淡白的光,讓人辨不出那是什麼,直到聽見船笛的鳴叫,唐老大才知那是一艘寬大的遊輪。
“先生,前方又出現船隻了。”
“好,辛苦你了,”鐘慶國挂掉電話,轉身抱住科萊麗,科萊麗沒睡多久,被鈴聲吵醒時意識還有些朦胧,鐘慶國在科萊麗耳邊含糊,“老婆,又出現船了,要讓小荞起來去看一下嗎?”
科萊麗想要睜開眼睛,但最終隻勉強睜開了一條縫,“孩子才剛睡不久,就讓她多睡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