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之荞敲了一遍,屋内沒有動靜,于是她又敲了第二遍,想着第三遍還沒人的話,她就轉身去找趙燕。
這時,門開了,是腿腳不怎麼利索的李成。他把元之荞護進門裡,目光謹慎地看了一圈,發現沒有異常,這才關上門開燈。
李成一見元之荞,便自動報備在巡捕房的所見所聞,這是元之荞叮囑的,她需要了解更多這個世界的信息,而元之荞聽完,也簡單說了一下今晚的行動。
兩人在屋裡等楊黛,直到淩晨,楊黛才回來。
她身上沒有受傷,但卻是渾身的疲累,後背的汗濕了又幹,析出一層淺淺的鹽粒子,像一塊白色的影子。
“蔣啟真死了,三人圍攻他,他躲在車裡,我們用光了所有子彈才将他擊斃,”李成給楊黛端水,楊黛匆匆喝完,用手背擦掉漏出的水,這才看向元之荞,“幸好之荞讓我過去,不然前面三個同志不僅會被發現,後面趕來的同志也會被當場撞上。”
“怎麼樣,我們的人有傷亡嗎?”李成焦急追問。
“有,但最嚴重的是手臂中彈,大家身上都不是緻命傷,”她又感歎了一次,“要不是之荞,今晚怕是一場惡戰。”
聽到蔣啟真死亡,李成心裡的大石落下一些,但不知道蔣啟真到底透露多少,所以元之荞可能還有危險,他不能放松警惕,他想起自己被記錄在案的外貌和姓名,心中有些顧慮。
元之荞點點頭,聽到消息才放松下來,頓時有些困乏地打了一個呵欠,揮了揮手,對二人說:“回來就好,很晚了,大家都洗漱回屋歇着吧。”
第二天一早,楊黛代替李成去買了報紙,元之荞展開留有濃濃油墨味的紙報,發現頭版竟是昨晚的巷戰。看完報道,元之荞不禁有些好笑,現在的記者可真是會瞎編,要不是有人彙報,她都要相信事實果真如此了。
她放下的報紙,随後被李成拿起,李成看得津津有味,點評道:“嚯,竟然說我們是暴徒,還七八十人圍攻一個蔣啟真,直到把他打成了篩子才離開。”
楊黛聽了也覺好笑,語調感慨,“要是我們真有這麼多人就好了,昨晚最多出動了十人,三個人動手,加上我,隻有八個人支援,”她歎了口氣,“要是再晚一點,我們十個人,就要對上軍閥快兩個班的人,那種情況,幾乎沒有勝算。”
李成聽罷自覺後怕,若真是那樣,才組建有雛形的白鴿,就要立刻面臨毀滅的打擊。
楊黛:“我去買報紙時,好多看報的人在讨論,有人猜裡面的暴徒是新軍,也有人猜暴徒是軍閥,不然怎麼會對新軍的蔣啟真下手……”
元之荞聽着楊黛說八卦,心中漸漸有了個想法,她示意楊黛和李成與她多說些街頭巷尾的流言,畢竟這樣的話,代表着北城人的普遍認知,而當元之荞聽到白鴿三組被外界稱為新軍鋤奸隊,且新軍内部和軍閥那邊都知道了白鴿,她的想法當即定型,決定去找華常委。
他們白鴿的威懾力,可以跟着知名度進一步打響了,還有柳澈慶,元之荞象征性地在心裡感謝了一秒劇情做的嫁衣。
元之荞說完計劃,華睿斂目思考,一會後他表示了同意,“白鴿本就被蔣啟真洩露,如今再想隐蔽行動也不容易,不如自己爆出,也免去調查科那邊先抹黑我們,”他看向元之荞,“之荞,報道是準備你寫嗎?”
元之荞點點頭,得到允許後她很快就有了思路,“我寫,科長審稿,沒問題了再投去各大報社,科長你看這樣行嗎?”
華常委微微笑了起來,“行,就按你說的辦。”
晌午十分,一份新印刷的晚報遊走于街坊四鄰,有人聽見标題好奇地購買,閱讀後開始啧啧稱奇,有人則完全當做傳奇故事,但更多的人,佩服起了報紙中的“白鴿”。
“哼,這個柳澈慶,死了真是活該,當初我那侄女,就是被他看上才不得不避禍,匆匆嫁去了鄉下。”
聽到這話的年輕人義憤填膺,撩起褲管,露出腳踝上因為捆綁腳而割壞皮肉留下的傷疤,“當初柳澈慶污蔑我是新軍,害我差點死在了審訊室,我家到處借債,才把我贖了出來,那會我還恨過新軍,現在看來,是新軍幫我報了這個仇,”說罷,他眼中又露出一絲欽佩,“不過白鴿可真是厲害啊,進巡捕房,如出入無人之境,來無影去無蹤,也不知到他們學的是什麼功夫。”
另一頭,也有人在讨論着報道内容。
“我看他們一定是傳統功夫和槍法完美結合,既修體也修術,這才能這麼厲害,”上了年紀的老頭扶正眼鏡,興奮地指着報紙上的一行字,“你們看,‘白鴿開木倉從來不打第二木倉,出木倉隻瞄準内奸眉心,偏一寸都不合格’,”男人贊歎式地搖了搖頭,表情意猶未盡,又很快指向下一段,“還有這裡,柳澈慶之所以一木倉斃命,不是隻有一人潛伏,而是三個人!”
看過報紙的老太緊着接話,“我知道,我孫女給我念過了,三個人同時打柳澈慶,結果三發子彈竟然從一個地方打了進去,這才隻留一個彈孔,”老太豎起手,比了一個一,看模樣比男人還要激動,“我的天老爺哦,這是不是那什麼,什麼來着……”
“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住在胡同裡的酸腐秀才,搖頭晃腦地念詩,老太聽到,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暗暗覺得好像是差不多的話,于是便連連點頭,“對對對,我要說的就是這個。”
這份報紙同樣被報童帶去了租界,傳到了洋人和軍閥手上。
一時間,看過報紙的租界外國巡捕、軍閥特務、江湖□□,甚至連之後搜集白鴿信息的軍閥調查科都被吓到了,畢竟白鴿最近的行動少數,且沒有失誤,這篇報道也說得有鼻子有眼,還充斥着大量的細節以及柳澈慶、蔣啟真的真實信息。
真真假假,讓人難以分辨,也讓人不自覺跟着信服。
這篇報道反響不錯,而其他報社看寫白鴿有搞頭,當即跟進,紛紛吹噓白鴿行動多麼神秘莫測,多麼出神入化,試圖複刻同款爆款,白鴿的傳聞由此越來越多,華常委沒管,完全放任了這樣的行為,隻交代元之荞在預測風向不對時引導一下,
這原本也是元之荞的打算,她時不時在裡面加入真實猛料,講述内奸的實際作為及其下場,借以威懾敵人與叛徒。
本該持續好幾月的恐怖陰影,在元之荞的鼓動下,隻維持了一個多月,就将提前結束了。
而“張修正”這邊,它已經完成了第一步計劃,正式開啟第二步針對元之荞的計劃。
它調動了自己最後的力量,開始往山俞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