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之荞神色不變,看向紛紛轉頭望過來的人,“可這樣,怕是給周圍顧客帶來不便了。”
鐘以墨也向四周掃了一眼,并不在意:“斯密斯夫人說幫助丈夫料理生意,不知做的是什麼生意?克倫威爾生意遍布全世界,若我有興趣,說不定能幫上一把,”他唇畔漾起,靠在餐桌上,修長的手指撐住額角,目光直視元之荞,“如果我能見到斯密斯夫人美麗的容顔,想必我會對斯密斯的生意更感興趣。”
元之荞心底快速湧入動搖,她從海外給新軍暗中運輸飛行内燃機,預備給己方制造更多的轟炸機,但臨時卻出了一些意外,裝載着内燃機的貨物被卡關了。若這時克倫威爾出手,真能解決她的燃眉之急。
且日後若能借着克倫威爾的名頭,她也能試着運輸武器,解決前線戰士們武器設備落後的問題。
“克倫威爾先生沒和我開玩笑?”元之荞抿唇,瞄了一眼手邊的報紙,以及報紙旁邊的銀匙。
“自然。”鐘以墨一瞬不瞬地看着元之荞的臉。
“那你可要說話算話,”元之荞狀如無意地拿起銀匙重新攪拌一下,然後放到了靠近報紙的邊上,先介紹了一下自己的公司,“我丈夫開了一家康華對外貿易公司……”
等說得差不多,也得到了鐘以墨的點頭,元之荞作勢擡手,似乎要去摘面上的眼鏡,然而手肘碰到報紙,報紙又挑起銀匙,銀匙順勢從桌面上掉下,落到了元之荞衣裙。
“天呐我的上帝,”元之荞急忙将銀匙撿回瓷盤,面露難色,“克倫威爾先生能等我一會嗎?我需要去清理一下衣裙上的咖啡漬。”她說完就走,完全不給鐘以墨拒絕的機會。
鐘以墨下意識反應元之荞這是要跑,于是在元之荞離開後,他立刻叫了一個女應侍生:“有位黑裙的夫人身體不适,若你聽見裡面有異常,請進去關照一下。”鐘以墨給了女應侍一筆不菲的小費,女應侍接過,連忙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盯着洗手間。
鐘以墨看向元之荞身影消失的地方,隻見女應侍站到了洗手間門口,好一會兒,元之荞才再次出現,而元之荞一出現,那位女應侍就走了上去。鐘以墨猜到女應侍會說什麼,不出所料,女應侍說完,元之荞就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并奉上了一個客套的微笑。
鐘以墨稍稍颔首作以回應,見元之荞也給了女應侍一點小費,然後款款走回了座位。
鐘以墨注意到她補了口紅,如剛見面時那般豔麗。
這次,元之荞毫不遲疑地摘下了墨鏡,而鐘以墨看到她的眼睛後,頓時失望極了。
元之荞的雙眼有些紅腫,還有不少紅血絲,像是為了遮掩這種疲憊,她畫了一個非常濃重的眼妝,這樣一來,無論是眼型還是眼睛,都看不出原本的面目,但真正令鐘以墨失望的,是元之荞那雙湖藍色的眼睛。
外貌可以改變,但瞳顔卻難以僞裝。
不是她。
巨大的失落裹挾了鐘以墨,但很快,他又變得有些慶幸起來。那些慶幸像穿過枯木的風,絲絲縷縷,看不見摸不着,卻又吹着撩人哨聲,讓人的心也随着耳邊聲響躁動起來。
鐘以墨也不知道自己在高興什麼,也許是那枚戒指,或許是那“唯丈夫論”,但隻要想起眼前的斯密斯夫人不是元之荞,他就覺得哨響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元之荞重新帶上了墨鏡,再久一點,她就要穿幫了。
有了墨鏡的掩飾,元之荞迫不及待地開始眨眼,用于緩解異物感帶來的不适,而這一眨眼,一下就讓藍色曈片滑了出去,元之荞眼疾手快,再次拿起報紙遮掩,隻見一隻藍色的曈片落在了報紙上,而另一隻不知去向。
元之荞的眼睛開始生理性地流淚,這時,她反而慶幸身邊拉起的窗簾了,元之荞語氣自然,笑着接起話題:“先生怎麼這副表情?難道我不漂亮嗎?”
“不,”鐘以墨笑笑,“夫人很漂亮。”
元之荞:“那康華公司的事……”
鐘以墨:“我答應了。”
元之荞露出真心實意的微笑,她起身,遞給鐘以墨一張名片,“那我就在這裡等先生了。”元之荞說完離開,走向前台,她用小費和硬币的數量作為暗号,取走了華常委留在這裡的東西,然後大步走出了咖啡館,而鐘以墨看了一會手上的名片,上面正是康華對外貿易有限公司,他将其插進口袋,然後拿起信封裡的船票,同樣離開了咖啡館。
到了公司,元之荞立即換下裝扮,這時她才發現,剩下一隻曈片竟然黏到了墨鏡上:“看來曈片還是得繼續研究,這一副也太不舒服了。”
說罷,她吩咐正在上班的白榆,命其暗中留意利亞姆·克倫威爾:“這人不簡單,在外多傳烏麥是男性的情況下,他卻直接認定烏麥是位女性,并且還派人監視我進出衛生間,明顯是怕我逃怕,我懷疑他已經盯上了我,務必查清這人的底細。”
“是,組長。”
另一邊的鐘以墨,他将名片交給這邊的屬下,也是當初父親給他的人:“這家公司我說了會幫忙,過兩天你去接觸一下,看看他們的實際情況,”說罷,鐘以墨換下外套,又提起了别的事情,“鐘公館那邊你也去看一下,不必出手,隻需确認是誰買了洋樓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