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以墨眼底躍動起星子,像被月亮照亮的光,臉上有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笑容,“我……”他脫口而出想說自己姓名,然而話到嘴邊,卻又硬生生地噎住了。
我們名字如此相近,她會不會因此多想?如果多想,她會不會介意我取的這個名字?
“克倫威爾先生?”見鐘以墨停了話頭,元之荞輕聲詢問,“需不需要去會客廳坐會,我給先生倒杯茶?”
“不了,”鐘以墨搖頭,他決定暫時不說自己的姓名,“我來是想告訴斯密斯夫人,斯密斯的生意我願意幫忙,貨運海關那邊,今晚我就知會一聲。”
效率這樣快,元之荞心裡當然高興,她看向地上的行李箱,自然而然地認為:“那就辛苦克倫威爾先生走一趟了。”
鐘以墨順着她的視線,也看到了自己的皮箱,他笑着解釋:“元小姐誤會了,我還不打算走,海關那邊,我将打電話給熟識的叔叔,他是上校,專職負責進出口。”
元之荞尴尬一笑,也有些疑惑,為什麼這家夥一聽到斯密斯夫人,就突然變得心情很好的樣子,還變得如此好說話……她心中暗忖,當下做了決定,斯密斯夫人最近還是不要出現比較好。
“對了元小姐,你知道這附近有哪家比較好的醫館嗎?”鐘以墨問的是元氏醫館,如果元叔叔還開醫館,他或許就可知曉元之荞住處。
元之荞指向門外,客套地回答:“往這條路走兩百米有個岔路口,選左邊的岔路然後一直走,就能看見一座艾琳聖心醫院,那裡設施齊全,更有全科醫生,隻是費用會偏向昂貴,不過以克倫威爾先生的财力……”
“我問的是中醫館。”鐘以墨打斷了元之荞的話,他見元之荞面露困惑,也知道自己的提問有些怪異,畢竟這時候的外國人極少相信中醫,更别說會去看中醫了,于是他強行加了一個理由,“就是……嗯,有些病,我聽說……中醫的效果比西醫好,所以我想……”
元之荞不着痕迹地打量鐘以墨一眼,原來是不方便說的隐疾。
鐘以墨見元之荞依舊不說話,隻好硬着頭皮又編了一些,并試圖增加更多細節來提醒元之荞:“都說老中醫很擅長,尤其是祖上三代都開醫館的,所以我沒上船離開,直接提着行李就來了……”
鐘以墨忽而咬住自己下唇,緊張地閉嘴,内心全是懊悔。
我說了啥啊!這也太唐突了,不會造成誤會吧?
元之荞快速瞄過鐘以墨一眼,她看出了鐘以墨的不安,于是她盡力着保持着神色自然,試圖不給對方造成心理壓力。原來是很急的隐疾啊,不然不會如此迫切地找祖上三代專治此病的老中醫,啧,估計蠻嚴重。
想到這,元之荞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身材精壯,精神不錯,沒想到竟有隐疾,平時怕是沒少焦慮。她點點頭,表示了解:“先生,仁愛醫館很不錯,我推薦你去那裡。”
得到答案,鐘以墨有些高興,他拿上行李準備離開。
“再見,之荞,”鐘以墨笑着凝望元之荞,“祝你以後一切順利。”
他補上了當年在遊輪上缺失的那句再見。
出乎意料的稱呼讓元之荞有些莫名,她眉心蹙了蹙,似不習慣别人突如其來的親近,但也還是笑了笑:“謝謝你,克倫威爾先生,也祝你一切順利,再見。”
鐘以墨轉身,在心裡默念了一遍再見。
多好的詞,是的,他們将再次見面。
元之荞看着鐘以墨離去的背影,微微偏頭,一個男科醫館能讓人這麼高興嗎?
鐘以墨走後不久,調查利亞姆的白榆回來了,他帶着好些資料,還有一些從鐘公館弄到的東西:“組長,我查到了,那個叫利亞姆·克倫威爾的人,其實是鐘公館原本的少爺,鐘墨。”
剛剛拿到資料的元之荞倏地一滞,果斷擡頭看向對方:“你說什麼?鐘墨?”
白榆點了點頭,繼續往下說:“不過他現在不叫鐘墨,叫鐘以墨。”
“以墨?”元之荞突然将資料拍至桌面,音量變大,“不是尹沫?”
白榆不知組長為何這種反應,隻好又點了點頭。
“說,”元之荞迅速恢複平靜,她言簡意赅,“一條一條,仔細說清楚,你還查到了什麼?”
“鐘公館出事時,鐘以墨也出了意外,是鐘家的孫醫生救了他……雙親去世後,他就從鐘墨變成了鐘以墨,秘密被孫醫生帶去英國,投靠母族克倫威爾,現在是一名實習醫生。”
“洋人都傳,他悲傷過度失去了事故前的所有記憶,把自己當成了英人,如此,他才毫不避諱地給那些害了自己雙親的軍閥提供幫助……”
元之荞聽得心髒砰砰,鐘墨改了名字,但他的經曆卻依舊與《绯戀》的情節差不多,原劇情裡,鐘墨在小叔鐘平安的影響下,與殺親之仇的軍閥關系不錯,後來成為了醫術精湛的專科醫生,負責專門治療軍閥的高官領導。
如今他改換道路,卻也躲不過這樣的情節嗎?
元之荞整理好資料:“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消息,任務完成得不錯,看好公司,我出去一趟。”不等白榆回複,元之荞快步門口,望向鐘以墨離開的方向,然而行人匆匆,她再也找不見那個穿筆挺西裝的男人。
元之荞叫停一輛過路的黃包車,拿出一張整鈔:“師傅,麻煩去仁愛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