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舉動很自然,但鐘以墨仍是注意到了,他沒有再主動靠近,而是走到車前,打開了副駕駛的門,示意元之荞上車。
“元小姐是學生嗎?”鐘以墨突然發問。
元之荞看着身上的藍色短襖長裙,這種款式的确常作校服,但元之荞穿,完全是因為梁桦隻給了她這套。“是,不過我學校被炸了,暫時不能去上學,等通知複課,我就不常在康華了。”
鐘以墨聽出了她這是在給他打預防針,她在預告着,她随時可能不再出現,鐘以墨看向車前的道路,裝若無意地問:“元小姐在哪上學?”
“東南師範。”元之荞随便說了一個被炸的學校。
“是梧桐路那邊嗎?”
“是,”元之荞疑惑,“鐘先生知道我的學校?”
“知道,”鐘以墨笑了,“十年前,那所學校叫東德中學,我也在那上學,”他嘴角的笑容有些凝滞,眼裡也覆上甯靜,“當時它也被炸了,因為被炸,所以後來我便一直在家上課,不再出門,”他稍稍偏頭看向元之荞,“這樣看來,我們還挺有緣分的。”
元之荞眸底泛上一絲探究:“鐘先生記這麼清楚?”而且說的還是十年前的事情。
“叫我鐘以墨吧,”他看向後視鏡,注意着周邊的路況,“其實記不清了,記憶裡唯一清晰的,是父親來接我的那一幕。許是劫後餘生,到現在我也忘不了那幕。”
元之荞手指輕動,看向他開車的側臉。
可除了甯靜與淡然,她看不到他别的情緒。
有時候記憶忘卻了,痛苦卻不會因此消失,靈魂選擇遺忘的事情,身體卻會記得,元之荞突然覺得有一絲心疼:“你……”
“到了,”鐘以墨停車,打斷了元之荞的話,他扭頭看着她,笑着說道,“不用安慰我,也不要同情我,因為這不是我的目的。”
元之荞:“那你的目的是什麼?”
鐘以墨:“我的目的是,讓你知道我們很有緣。”
元之荞先一步移開了目光,她動手去拉車門,鐘以墨見狀,也跟着下了車。
鐘以墨:“就是這了,西提咖啡。”
元之荞仰頭看着牌子,City Coffee,這直譯,估計是國人開的。
鐘以墨幫元之荞拉開門:“既然是我有事要問元小姐,元小姐就随意點,我來買單。”
元之荞進門後沒讓鐘以墨再幫自己拉椅子,她主動坐下,拒絕了:“其實夫人也有事拜托你,所以我們還是平均分擔吧。”
鐘以墨不置可否,将菜單遞給了元之荞,元之荞看着上面的數字,這才想起身上沒帶多少錢,隻好硬着頭皮選了一個最便宜的烤餅幹。
應侍生記下,鐘以墨拿過菜單,點了焦糖布丁以及兩份偏甜的乳制品,元之荞聽得心中突突,照他這麼點下去,付款時自己鐵定要留下來幹雜活,以工代錢了。
“鐘以墨。”元之荞急忙打斷了他,鐘以墨擡頭,他安靜地看向她,等待着她的後話。
“你……”元之荞頓住,對上他懵懂澄澈的眼神,她還是把本欲說出口的婉拒,換成了更為委婉的說辭,元之荞尬笑一聲,盯向鐘以墨手中菜單,“這麼喜歡甜的東西嗎?”
鐘以墨随着元之荞的視線,也看向了手中握着的菜單。
是不是太明顯了?以前強送她陪睡玩偶時,她也不太高興來着。
“我……”鐘以墨望了一眼元之荞,見她把目光轉移到了自己身上,還認真地看着自己,鐘以墨下意識逃開了眼神,胡亂地回應道,“我、我本來就很愛吃甜。”
鐘以墨靜了靜,再次看向元之荞,試探性地問道:“要喝咖啡嗎?”
這家夥,看來是不懂委婉的含義。
元之荞當即抽過菜單,看也不看上面的價格,開始破罐破摔:“一杯卡不提諾,一杯焦糖瑪奇朵,”說完,她面無表情地将菜單還給應侍生,“點完了。”
“你不高興?”鐘以墨的語氣有些小心翼翼。
“沒有,”元之荞重重地閉上眼,再睜開時平靜許多,她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說罷,你找夫人有什麼事?”
元之荞下定了決心,本來隻是想詢問鐘以墨有沒有什麼輕便材料,現在,她決定要讓鐘以墨同意幫忙進口這種材料。這樣的話,她不做間諜動物,也能用來做無人探測機。
“我想問斯密斯夫人的丈夫。”
元之荞一口水差點嗆住,她急忙放下茶杯,焦急地看向對方:“什麼?”
鐘以墨藏在桌布下的雙手緊緊交握,似有忐忑,他看着微微瞪大雙眼的元之荞,問出了那個一直萦繞于他心間的問題:“我想知道,斯密斯夫人怎麼看待她的丈夫?她丈夫又是個什麼樣的人?”
知道這些,是否就能知道她喜歡什麼類型的人?
元之荞内心驚濤駭浪,維持着同一個姿勢,久久無法言語。
完了……
全完了。
他真看上斯密斯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