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元之荞這幾天就肉眼可見地忙了起來。
她無意在諾蘭實驗室站穩腳跟,所以她既未在其他科研教授面前出風頭,展露自己的才能,也沒有加入原本的科研小組,而是自己成立了一個技術項目,預計在醜國回來後“正式啟動”。
科學局的人想插手,安排助手進去,但鐘以墨暗中攔着,也在明面上延緩對方動作,所以科學局答應了等“項目開始”,再正式接受元之荞的考核進去的計劃。
元之荞結合鐘以墨給的信息,以及對醜□□會的一些了解,大緻做出了營救計劃,但具體細節還需要她親自到醜國勘測,以及與兩位專家接觸後,才能再做調整。
除此之外,元之荞還借着鐘以墨的掩護,見縫插針地在實驗室裡敲代碼,做着事前準備。
另一邊的鐘以墨,除了處理必要的人際關系、暗中準備元之荞需要的東西,剩下的,便是在家養魚。
他把海葵魚養在了一個極大的魚缸裡,并搬上了海葵與水草,也給它取了名字——瑪卡。
“先生,莉莉小姐帶着她的朋友上門訪問了。”
鐘以墨看着魚缸中自由自在的瑪卡:“她說來幹什麼嗎?”
“莉莉小姐說給您帶了禮物。”
鐘以墨歎了口氣:“讓她進來吧。”
當莉莉與格蕾絲被管家領進門時,見到的就是鐘以墨坐在魚缸前賞魚的一幅情景:“表哥?你什麼時候養了魚?呀,還是這麼小一條。”
鐘以墨轉身,對兩位女士行了一個簡單的紳士禮,糾正道:“不是買的,是送的。”
“誰送的?送這麼小?也太小氣了。”莉莉撅着嘴,眼裡不屑。
鐘以墨收斂了客氣的笑容,而格蕾絲見到鐘以墨神色不對,當即出來打圓場:“這小魚真漂亮,克倫威爾先生,不知是什麼品種?”
“瑪卡是一條鲈形目雀鲷科海葵亞科魚。”鐘以墨專門查了它的來曆,說起來頭頭是道。
格蕾絲卻注意到了“瑪卡”這個名字,她的心髒驟然一縮,望着鐘以墨滿目歡躍地聊起那些枯燥的魚類知識,心中隐隐有了一個不想面對的猜測:“克倫威爾先生……”她忍不住打斷鐘以墨,“請問這條鲈形目雀鲷科海葵亞科魚……”
格蕾絲不是一個踟蹰的女孩,她對愛情一向都采用直進的态度,但在出口前,她仍是猶豫了。
“什麼?”鐘以墨主動提起了話題。
莉莉看向格蕾絲,有些困惑:“怎麼了,格蕾絲?有什麼想問的你就問吧,利亞姆表哥會回答你的。”
格蕾絲咬了咬下唇,鮮豔的唇上印出一道白痕:“這條魚,是不是一位女性贈與先生的?”
“是。”鐘以墨并沒有隐瞞。
果然,格蕾絲的目光黯淡了下去,“瑪卡”這個名字,有向往愛情的意思,看來克倫威爾先生已經有心儀的女士了。
“誰?”莉莉聽到這話反而有些驚訝,“利亞姆,你不是從不收淑女們的禮物嗎?”她邊說邊上前,指着那條被吓得躲進珊瑚叢中的海葵魚,“所以這是姨媽送的吧?”
鐘以墨皺眉,拍掉了莉莉的手:“不要做出如此粗魯的舉動,這是塞西莉亞小姐送的,正是假面舞會上你們見到的那位黑發淑女。”
“什麼?”莉莉的聲音直接大了一倍,“你答應那個東方女士的追求了?”
鐘以墨面上隐隐有些不耐煩,他打定主意,這次之後,若非正事,他不會再讓莉莉·史密斯上門了,鐘以墨再次糾正:“不是她追求我,是我在追求她。”
莉莉突然回頭看向格蕾絲,果然在格蕾絲臉上看到了失落的表情,莉莉不願意自己最好的朋友難過,她還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能夠成為自己的嫂子,然後一直與自己住在一起呢!
莉莉急切地看向鐘以墨:“那你……”
“還沒有,”鐘以墨知道莉莉要問什麼,于是歎了口氣,耐心說明,“我給她送了很多東西,之前不接受未婚妻也是因為她,當然,我也為了她漂洋過海。後來她來到了英國,于是我又追着她回到了英國。”
“雖然花費了很多力氣,可我依舊沒得到她的答應,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能打動她,”鐘以墨說得相當直白,不顧莉莉臉上微愠的表情,繼續道,“所以莉莉,你以後不要再給我介紹淑女了,作為家人,我知道你們都操心我的婚事,但這事,我自有定奪。”
莉莉快速望了一眼格蕾絲,随後又氣憤地沖着鐘以墨,想要強行替自己朋友挽尊:“哼,逗狗還給零食呢,你就隻得了這麼可憐的一條魚,我看你就和這魚一樣,真是悲哀!”她拉過格蕾絲的手,“走,我們出去,不聽他胡言亂語了。”
格蕾絲順從地跟着莉莉離開了,等出了莊園門口,莉莉才軟下表情,十分愧疚地對着格蕾絲:“抱歉,是我看錯了利亞姆,他才不是全英國最好的男人,我……”
“沒事的莉莉,”格蕾絲已經換好了心情,“雖然有些可惜,但也隻是可惜而已,”她笑了笑,“不過莉莉你說得對,全英國的好男人,可不止隻有克倫威爾一個,其實假面舞會上霍華德小公爵……”
管家回來禀報:“先生,莉莉絲小姐已經坐車離開了。”
鐘以墨又坐回了魚缸前,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莉莉那個大嘴巴,回去後肯定會向周圍人訴說剛才發生的事,等大家都知道了,他就有理由護送之荞去醜國了,也能在那裡暗中助她離開。
玩笑總是半真半假,真心總是借上理由才敢訴明。
鐘以墨看着海葵魚在珊瑚叢的海葵間試探遊走,忽然想起了莉莉離開時對自己的嘲諷。
魚缸玻璃反射着他寂寥模糊的影子,鐘以墨長長的羽睫下垂,遮住了眸底那一絲苦澀。
是啊,他就和這條海葵魚一樣。
努力也好、坦誠也罷,他與它一樣,不過是從小袋子換到了大魚缸,雖然能看見外面,雖然擁有的東西看似更多,但他知道,周圍始終有一層看不見的玻璃禁锢着他。
他與它一樣,永遠也無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