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頭,才發現周子琰靠在廚房門邊,正含笑看着他呢。
不禁笑了:“你總看我,很好看嗎?”
“好看。小東,我困了,我睡會兒。”周子琰不能再逞強了,明天還要出差。
吳旭東趕緊擦了擦手,去卧室幫她把窗簾拉上:“你要睡多久?自然醒,還是飯好了喊你?”
“飯好了喊吧,我想跟你一起好好吃頓飯,就咱們兩個。”周子琰雖然肚子不痛,但是精神多少會有點萎靡,說完便睡下了。
吳旭東端着生姜紅糖水進來的時候,人已經睡着了。
猶豫再三,他還是沒有喊她。
大不了等會重新炖。
他把紅糖水留在床頭櫃上,出去了。
周子琰卻睜開了雙眼,盯着櫃子上的紅糖水,默默歎了口氣。
小東是讨好型人格嗎?
不像。
他那麼叛逆,那麼桀骜不馴,隻有她有這個待遇。
越是這樣,越是心疼。
幹脆坐起來,喝了吧,到底是他的一片心意。
喝完,她便睡下了。
又怕他再做一碗,白白辛苦,想想還是把空碗送去了廚房。
吳旭東有些意外:“你不是睡了?”
“不想讓你擔心啊小東。你太好了,讓我親親。”周子琰從身後抱住他,他隻能扭過頭來讓她親。
别扭的姿勢,兩個人卻傻樂成什麼似的。
“快去睡,内褲我洗。”吳旭東不怕血污,不過是正在做飯,不好半路跑去洗那個。
周子琰老臉一紅:“我扔盆裡塞角落裡了,你怎麼發現的?”
“我聽見的。”吳旭東眼神一暗,他為了躲避挨打,練就了一身奇怪的本領。
聽聲辯位,聽聲辯物,手拿把掐。
但他不想說。
不愉快的回憶,統統掃進垃圾堆!
不過,周子琰能感覺得到。
從他緊繃的身體,和他忽然降了幾個音階的聲調。
以及……
略微顫抖的手。
她猜得到。
猜得到的。
心疼了,抱着他,不肯撒手:“小東,你有我。”
“嗯,快去睡。你都變成樹懶挂我身上了,我還怎麼做飯?”吳旭東笑了。
以後要是吵架了,他就裝可憐,肯定立竿見影。
他好卑鄙。
可是他很開心。
她在乎他!
周子琰能不在乎他嗎?
困得要命都強撐着陪他去買菜。
她起身,哈欠連天的:“小東,别太累,随便做兩道菜就行了。吃什麼不重要。”
有你最重要。
吳旭東明白,但他今天高興,想露一手。
兩個小時後,周子琰醒了。
被香醒的!
周子琰跳下床,看着一桌子的菜肴,目瞪口呆。
趕緊找了幾個一次性食盒,每一樣都盛起來一半:“小東你太厲害了!一定要帶給我爸媽嘗嘗!看看他們的女婿有多棒!”
周子琰美滋滋的,忙得不亦樂乎。
吳旭東忽然愣住了:“你說我是什麼?”
“我爸媽的女婿啊!”周子琰夾了一筷子給他,“呦,這就害臊啦!真可愛!”
“琰琰!”吳旭東臉紅了,心裡熱辣辣的,泛起甜蜜的浪,勾住嘴唇,不斷上揚。
真的這麼容易就得到肯定嗎?
簡直不敢想。
分裝完飯菜,兩人坐下,面對面吃飯。
周子琰簡直像被吳家三姐附體了一樣,前所未有的話多。
這個真好吃!
那個也是大廚水準!
哎呀,剛吃的可以上國宴啦!
把個吳旭東誇得,不用吃飯都能高興飽了。
飯後,他去收拾碗筷,周子琰幫忙,他卻不讓:“你好好休息,楚勁雄說女生來這個都會不舒服的,别逞強。”
“好吧,那我去看看我的花。”周子琰去了陽台。
她養的花花草草,葳蕤芬芳,長勢喜人。
花盆旁邊的地上有一點水漬,擡頭一看,是她那條藏起來的内褲……
他還真的給她洗啊!
太難為情了吧!
周子琰定在那裡,腦子裡自動勾勒出一個畫面——年輕的男大學生,一臉認真的在水池邊搓洗,血腥也無妨。
她猛地回頭,看向走過來的吳旭東。
他剛洗完碗筷,有些意外:“這麼多花,你怎麼養得活的?”
不是經常不着家嗎?
周子琰沒有回答,起身抱住了他,狠狠親他!
親暈了她負責!
吳旭東險些毀了她的第三件衣服。
還好她來例假了,做不了什麼。
要不然,這次真的要犯錯了。
洶湧的海浪退去,周子琰松開他,理了理淩亂的衣服。
笑着指了指旁邊的小小毛竹水管:“我會把水龍頭開一小點點,讓它滴水,控制好滴速就行,你看,沒有枯死的吧?”
吳旭東上次過來,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客廳,就連她卧室的合照都是後來發現的,所以他壓根沒來陽台看看。
現在一看,不得不服。
劇烈的喘息歸于平靜,他幫她扣上扣子。
“琰琰,你好聰明!”将來生個女兒一定像她!兒子也行,但是不要像他,太苦。
周子琰哪裡知道他都發散到兒孫滿堂了,笑着摘了一朵月季給他:“你就當它是玫瑰吧,反正挺像的。”
吳旭東收下了。
這輩子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花。
女朋友送的花!
未來老婆送的花!
太激動了,心情似野馬,狂奔不息。
趕緊蹲下,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周子琰卻伸手:“我的呢?”
對啊,她的呢?
吳旭東慚愧,趕緊摘了一朵,親手送給她。
周子琰起身,牽着他去書房:“會做幹花嗎,我教你。”
“不會。”這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周子琰打開抽屜,拿出一本厚厚的幹花冊子。
打開後忽然想起什麼,又給合上了。
吳旭東匆匆一瞥,隻看到了小東兩個字,趕緊去搶。
“給我看看,你寫我什麼了?”
周子琰不給,他幹脆堵在門口:“這又不是日記,給我看。”
周子琰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溺愛成習慣,不忍心讓他百爪撓心。
随便翻開幾頁,吳旭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每一頁都有類似的句子——
小東,你那裡有這樣的花嗎?如果沒有,姐姐養給你看!
小東,你那裡有這樣的花嗎?如果有,姐姐多種一點,可以教你做成花粉,放在衣櫃裡,可香了。
小東,你那裡有這樣的花嗎?如果沒有,姐姐留一把種子給你,等你回來,親手教你種下,一起看它們開花。
小東,你那裡……
吳旭東深呼吸,輕輕地把幹花冊子合上。
輕輕地放在書桌上,像個虔誠的朝聖者。
認真描摹這個動人女子的五官,被愛俘虜的男人,眼中掀起熾熱的浪。
他走到周子琰面前,單膝跪地,鄭重非常:“周子琰女士,我正式向你求婚,我可以成為你的丈夫嗎?可惜我什麼也沒有準備,過幾天補上,行嗎?”
周子琰蹲下,扶他起來:“你腿疼,别這樣。”
吳旭東驚訝:“你怎麼知道?”
“早上找不到你,我給小楚打了個電話。問問你平時有可能去哪兒,他讓我去醫院看看。”周子琰拉着他的手,讓他坐下。
吳旭東忽然語塞,什麼也說不出來。
“幹花冊送你了。至于送我什麼,你随意,我不挑。”周子琰掃了眼他的腿,看了看手表。
三點了,不好再耽誤了,趕緊收拾一下,準備下樓。
吳旭東一頭霧水,看她忙進忙出,直到坐上了她的車,才知道她要帶他去看腿。
“風濕治不好的,别浪費錢了。”他想拒絕。
周子琰不肯:“閉嘴,聽我的!”
得,柔情小琰琰宣告消失。
現在掌控身體的是大姐頭周子琰!
霸道,蠻橫,唯我獨尊。
可是他喜歡。
去就去吧。
*
從中醫診所出來,周子琰的情緒非常糟糕。
吳旭東不肯讓她進去陪診,氣死她了!
隻得給她爸爸打了個電話,讓他問問坐診的何叔叔,到底是怎麼造成的。
誰家年輕小夥子得風濕啊,太不正常了!
不過老爸還沒有回電話,她隻能等着。
車都開了,還是一句話都不想跟吳旭東說。
直到站在爸媽門前,她才深吸一口氣,笑着挽住吳旭東,摁鈴。
“呦,子琰和小東回來了!老安啊,快快快,孩子帶了飯菜!”周中擎趕緊遞拖鞋。
兩人進了客廳,一起坐在了沙發上。
鬧了矛盾又要裝作無事發生,很考驗演技,視線對上,又各自移開。
再怎麼裝,也透着股别扭。
老兩口還能看不出來嗎?隻是不想摻和小兩口的事,免得他們不自在。
于是老安去廚房把他們帶的飯菜熱了熱:“小東這孩子,來就來吧,還帶什麼飯菜,難得跟子琰在一起見一面,以後直接回家裡吃吧,啊。”
“安阿姨,琰琰特别喜歡,所以要帶給你們嘗嘗。”吳旭東去廚房幫忙。
周子琰看着他的背影,默默歎氣。
周中擎悄悄的使了個眼色:“子琰啊,快幫爸爸看看,這花怎麼蔫兒了。”
周子琰會意,父女倆去了陽台。
周中擎這才小聲道:“你何叔叔跟我說了,小東再三懇求,不想讓你知道。我就打給了王騰虎,說是王大柱有年賭錢賭輸了,沒錢吃飯,想賣掉一個女兒。約好了第二天一手交錢一手交人,結果小東半夜爬起來,偷偷剪斷了捆綁的繩索,讓那個姐姐去山裡躲了幾天。後來王大柱把人抓了回來,罰他在雪地裡跪了一天一夜,不然就打死他那個姐姐。”
“是五毛?”周子琰隻想到這個可能了。
因為隻有五毛長得好看,而且五毛也一直在維護小東。
周中擎點頭:“是她!她就是為這恨透了王大柱,你們走後過了三天,她就一把火燒了房子,幾個姐姐不得不嫁了人。”
“她自己呢?”
“失蹤了,估計是去大城市闖蕩了。”
周子琰沉默了。
怪不得小東不想讓她知道,估計是怕她心疼,也怕她生氣。
畢竟這是為了别人,還是買家的孩子。
她不怪他,善良是優秀的品質,錯的是王大柱那個畜牲,不是小東。
她當做什麼也不知道。
吃完飯回去,路上絕口不提這件事。
隻是閑聊:“爸媽也說你做的飯好吃,我沒有誇大其詞吧!”
“沒有。”
“小東,以後我能天天吃到你做的飯嗎?”
“能。”
“那咱們現在就去跟你爸媽說一聲吧,我明天還得出差,又要半個多月才回來。”
“那就回來再說。”
“今天說吧,讓他們稍微準備準備。”
“不用,我跟你去大院住。你放心,房子我以後給你買,但我不想去吳家結婚。”
“行,那我讓大院那邊準備一下。”
“你可以帶家屬随軍的吧?”
“可以。不過我單身,結婚需要申請一下。”
“委屈你了,以後補給你。”
“不委屈。小東——”
“嗯?楚勁雄說王五毛失蹤了,她一把火燒了王家,幾個姐姐都嫁人了。”
“我不關心。”
“真的?”
“我隻關心你。”
“小東,我出差的時候,你注意點,别跟諸葛光起沖突。”
“放心。”揍不死他!
可是轉念一想,真動手了肯定會攤上官司,這不是害了他的心上人嗎?
隻能智鬥了。
想想還挺期待的。
想看諸葛光吃癟的樣子。
周子琰半路停在了一家男裝店,給吳旭東買了兩身睡衣。
結帳的時候,吳旭東非要自己付錢。
雖然羊毛出在羊身上,但是他那脆弱的自尊,在外人面前總是會發作。
周子琰沒争。
回到九零九,周子琰随便沖了個澡,準備睡覺。
卻發現他正在奮筆疾書。
幹什麼?記賬!
他花了周子琰多少,全部記下來。
周子琰催他去洗澡:“次卧一直空着,床和被褥、電風扇都有,快點洗澡把藥膏貼上,趕緊睡。”
“次卧給我留的?”吳旭東終于擡頭。
“嗯。”周子琰澄清,“那時候還不知道會跟你在一起,隻是想着,萬一你找我玩,太晚了回不去,總歸有個睡覺的地方。”
“我要摟着你睡。”吳旭東放下筆來,起身環住她的肩膀,“我想通了,我跟你坦白。”
“啊?”周子琰莫名,這是跳到哪個話題上了?
吳旭東摸了摸自己的腿:“王大柱要賣王五毛,我攔了,這就是代價。不想告訴你,是怕你誤會,我跟王五毛沒什麼,隻是樸素的正義感,自己被人賣過,不想看别人被賣——”
“别說了,以後我什麼也不問了,今天生氣,是因為你在外人面前把我擋在門外,沒有面子。”周子琰心疼了,蹭了蹭他的手背,“以後你自己去,願意跟我說的我就聽,不願意的就算。”
“不,是我不好,明知道你關心我,想知道病因,卻自作聰明——”
“别說了,小東,别說了。”周子琰轉身抱住他,“你想摟我睡就摟,我把鑰匙留下的時候就拿你當自家人了。以後别分得那麼清,難不成以後你賺錢給我買了東西我也要記賬嗎?”
“琰琰!”吳旭東懊悔不已,今天到底是讓她傷心了。
隻能抱緊她,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沖了澡,貼了藥膏,熄了燈。
吳旭東生平第一次跟女人同床共枕,睡的還是單人床,真擠。
可是這樣的擁擠,卻讓他格外安心。
他抱着周子琰,感受着她溫熱的暖,很快睡去。
夜裡不老實,亂摸一氣,周子琰也沒有怪他。
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周子琰已經走了。
留了紙條給他:“小東,半個月後見。記得把出租房退了,押金不退也沒關系,咱家不差那點錢,安全要緊。還有,我不想讓你做修車工,對你的腿不好,你換個工作吧。——你的琰琰”
哦,我的琰琰!
我的!
琰琰!
吳旭東反複默念,寥寥數語,足以充饑。
當天就把工作辭了,還好老闆爽快,工資一分沒少。
站在大街上,吳旭東躊躇滿志。
他給趙建華打了個電話,拜托老趙幫忙找個買家。
趙建華震驚極了:“好小子,那家修車店是你自己的?”
“嗯。”吳旭東解釋道,“三年前救了個被拐的女孩兒,她姥爺送我的。”
“你小子,瞞得挺嚴實啊!”趙建華趕緊去幫他辦事。
吳旭東也沒有耽誤,當天就踏上了火車。
兩天後,他把修車店賣了。
連鋪面帶裡面的器材,賣了十七萬。
離開的時候,趙建華帶着一對夫妻來見他。
是最近解救的那個男孩的爸媽。
非常熱情,要送他一輛車子。
雖然隻是桑塔納的基礎款,起碼是輛車。
吳旭東猶豫再三,收下了。
結婚總得給周子琰一點排場,不然他心裡過意不去。
再說,這也是他應得的。
他直接開車回去,一路上看看祖國大好風光。
回來後休息了一天,找人挑了個黃道吉日。
随後去金店挑了款鑽戒。
付錢的時候,正好碰到帶着餘美妮過來買婚戒的諸葛光。
冤家聚頭,但他不想給周子琰添麻煩,隻當沒看見。
擦肩而過的時候,身邊傳來一聲嘲諷:“窮山溝裡來的,也好意思攀高枝啊!配嗎?”
吳旭東沒理,握緊了手裡的紅絲絨盒子,揚長而去。
氣得諸葛光張口就是一句:“小姐,他買的什麼戒指?來個一樣的。”
等櫃台小姐取出戒指,諸葛光一看價錢,立馬裝作無事發生,看普通的金戒指去了。
最後買的是枚沒有款式可言的普通圓環戒指。
餘美妮氣得眼淚汪汪,他臉上無光,懶得哄,隻催促道:“别鬧了,趕緊回去準備,搶在他們前頭結婚才有面子。”
*
周子琰這次是跟同事一起坐火車出差的。
下了火車,發現出站口異常沸騰。
但見一個帥氣非常的年輕男人,西裝筆挺地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手裡拿着紅絲絨盒子,一副要求婚的架勢。
周子琰好奇的走過去,還沒有開口,年輕的男人便單膝跪下了:“琰琰,跟我結婚好嗎?”
周圍響起喧鬧的起哄聲,周子琰趕緊扶他起來。
他卻不肯,還打開了鑽戒盒子:“你先答應我!”
“好!結婚!”周子琰伸出手來,讓他給她戴上鑽戒。
高興的淚水洶湧而出,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天地萬物,都變得寂靜,隻有彼此的心跳在轟鳴。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簇新的桑塔納裡,盯着手上的戒指,好奇:“你哪來的錢?”
“我把修車鋪賣了。”
“那是你的?”
“嗯,别生氣,我不知道能不能在這邊待下去,所以沒說。”
周子琰不氣,他沒有安全感,給自己留個退路是應該的。
隻是心疼:“賣得這麼急,别人壓價了吧?”
“沒有,老趙幫忙談的,市場價,十七萬,買完戒指還剩十六萬多,等會回去都給你。”
“不用,你自己拿着,我不差錢。”
“那我做點生意。”
“好。”
“諸葛光明天結婚,一起去喝喜酒嗎?”
“去,為什麼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