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婆子到村長家的時候，正聽見裡面孩子嗷嗷的哭聲，還夾雜着“我不去學堂”的喊聲。

顧老婆子佯裝沒聽見，對着村長扯出一個笑容，剛說打算送孫子去學堂，就看到村長的兒媳婦一拍大腿道。

“嬸子，實不相瞞我準備送家裡那臭小子去學堂，正愁沒功夫接送孩子。”顧幼平他娘正說着就被村長瞪了一眼，立馬啞聲。

顧老婆子表情也有些不好看，她雖然是想給孫子找個去學堂的夥伴，也做好了一塊接送孩子的打算，但對方就這麼明晃晃的說出來，倒像是他們家上趕着巴結村長家一樣。

顧村長可比兒媳婦會說話，他先是誇顧老婆子持家有道，眼界長遠，又誇顧彥清一看是個聰明孩子，以後肯定有出息，說不定還能給顧老婆子掙個诰命。

沒兩句話顧老婆子就被誇得合不攏嘴：“我可沒想過能拿上诰命，那都是天上的文曲星才能掙來的東西，隻要孩子們以後能脫離咱們這土裡刨食的日子就滿足了。

老哥哥，你光說我呢，佑林在縣裡進學，至少都是個秀才公，你以後啊，可是有享不完的福。”

談到自己最看重的大孫子，村長的表情也真了幾分，兩人又你來我往的說了幾句好話。

最後定下，村長家出騾子，顧老婆子家出人，一塊接送孩子上學堂。

明眼人能看出來是村長家吃虧了，但顧老婆子可不是不好意思占便宜的人。

況且在她心裡，自己家可不算占便宜，畢竟小孩子都人小腿軟，走不了太遠的路，半路肯定是要背着走路的，總不能他們家又出人又出力吧。

所以她非常坦然的接受了，不僅接受了，而且還盤算着讓騾子多拉幾闆豆腐。

*

第二天一大早，顧彥清穿戴整齊，和眼裡含着兩泡淚的顧佑平坐到闆車上，微微搖晃着向鎮上駛去。

因為是第一天拜師，顧幼平的爹也跟來了，此時正趕着騾子和顧有糧聊天拉關系。

“顧二哥，咱們送孩子去學堂，也要挑一挑夫子，你可别覺得那些夫子是讀書人都差不多，随便選個學堂，我給你說這裡面門道可多着呢。

要是沒選好，不僅浪費了銀錢，娃們說不定還變壞了。”

顧有糧比較老實，一聽這話瞬間着急了：“那這學堂該怎麼選？”

顧佑平他爹要的就是這個反應，他清了清嗓子，賣弄道：“你問我算是問對人了，當初佑林去學堂，我爹那是挑了又挑，還在鎮上打聽了一周才選了何夫子。

何夫子二十來歲就成了秀才，要不是他運道不好，守完母孝又守父孝，耽擱了五六年，現在保不準都是舉人老爺了，所以何夫子的學識肯定是沒得說。”

顧佑平他爹非常推崇這位何夫子，談論起來滔滔不絕。

“更難得的是這位何夫子不是農家子卻很體諒農家子的難處，中午管一頓午飯。”

顧有糧聽了連聲誇道：“這個夫子好。”

騾車上，兩個大人聊得火熱，兩個小的卻興緻不高。

顧佑平一路都在抽噎，時不時還摸一下屁股，很顯然是早上剛挨的打。

顧彥清想安慰小夥伴，又怕被對方知道自己就是他不得不去學堂的罪魁禍首，心裡有些發虛，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最後還是顧佑平沒忍住先開口：“清、清清，你知道我們要去哪個學堂嗎？”

顧彥清搖搖頭，他年紀太小了，就算想打聽也打聽不出來什麼，出門時奶說是都聽顧佑平爹的安排。

“我爹肯定選何夫子的學堂，我堂哥說，何夫子，嗝，特别兇，嗝，特别可怕。”顧佑平回憶起堂哥第一次歸家腫得老高的手，吓得不停地打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