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日，顧彥清看見王旭陽都是能避就避，避不了就去找唐金寶。

對方看在吃食的面上也願意庇護他幾分。

顧彥清按部就班的學習，聽課的時候利用錄音功能把夫子的講解全部錄下來，晚上回去重聽幾遍徹底消化，然後再利用一百二十遍學習法開始背書練字，每五日再複習一次。

講過的内容顧彥清都記得非常牢固，寫出來的字也漸漸有了力道，起碼在同齡人裡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何夫子有時候提問的問題其他人回答不上來時，何夫子就喜歡喊顧彥清回答，顧彥清也不負何夫子的期待，每每都回答的十分完美。

這樣一直找不到教訓顧彥清機會的王旭陽更氣了，看向顧彥清的眼神都變得兇狠起來。

顧彥清悄咪咪的看了眼王旭陽，心裡哼哼，這就忍不住了？别急，等他出手。

這天下學回到家，顧彥清挑了個合适的時間，教家裡人了兩道關于黃豆的美食。

豆皮和豆竹。

食經上稱呼豆竹為腐竹，但顧彥清覺得畢竟是賣給别人的吃食。

腐字有“臭”和“朽爛”之意，不大吉利，加上他問過幹娘他們世界還未出現過腐竹，于是他直接給腐竹改了個名字，不僅涵蓋了原材料，和豆皮的名字也能呼應起來。

這兩種美食的制作方法其實是非常相似的。

第一步将豆漿加熱煮沸後表面會自然凝結出一層薄膜，但豆皮是将薄膜挑出晾幹得來的，成品成片狀。而腐竹則是将薄膜挑出後下垂成枝條狀，再經過晾幹後得到。

豆竹口感滑嫩，豆皮口感細膩有彈性，做法簡單，且都非常好吃，很快就被顧家人所接受。

大家沒有問顧彥清是怎麼知道這兩種新吃食的，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清兒可是被夫子看中，将來考秀才的人，知道幾個新吃食不是很正常嗎？

顧彥清得知這個原因後也是哭笑不得，虧他還像模像樣的找系統做舊了一本書，準備應付家裡人。

隻能說在普通百姓心裡，讀書人的地位是非常高的，這也是為什麼無論什麼身份，一旦有錢，第一選擇就是把孩子送進學堂讀書。

千百年流傳下來的科舉制度已經在大家心中深深烙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思想。

雖然親口嘗了豆皮和豆竹的味道，但畢竟是個新吃食，顧彥清還有些不放心，便提議道：“明日學堂休沐，我和爹一起去鎮上吧。”

顧老婆子一口拒絕，她雖然沒上過學堂，卻深知人的秉性：“不行，你現在已經算讀書人了，怎麼能去幹那商賈之事。要是被你那些同窗們看見了，肯定會嘲笑你。”

顧彥清小大人似的歎氣口，表情無奈。

早在他第一天學堂，家裡的底細就已經被同窗們知道了，現在也隻是幫一幫家裡，又有什麼好嘲笑的。

可惜他拗不過奶，最後兩邊都退了一步，顧彥清明日跟着大伯幾人去石山，也就是縣裡服徭役的地方幫忙。

翌日寅時剛過半，被宿主提前叮囑過的系統檢測到顧家人已經收拾的差不多，按照約定将宿主從空間中喊醒。

顧彥清揉了揉眼睛，輕車熟路地跟着音樂打了一套廣播體操，徹底清醒後，又練了一炷香的字，被空間認定學習時間達标，這才睜開眼睛。

顧家人看到顧彥清都非常驚訝，他們都以為昨天隻是玩笑話，畢竟這天也太早了，别說是出太陽了，連雞都沒打鳴。

顧老婆子摟住顧彥清，半是心疼半是嗔怪道：“乖孫上了一旬的學堂，好不容易能休息兩天，怎麼還起這麼早，是不是你爹喊你起來的？你再去睡會，看奶待會怎麼收拾他。”

顧老婆子哄着孫子，作勢要打二兒子。

林金花拿了塊溫熱的毛巾細緻的給兒子擦臉，她也心疼兒子起得早，但她更不忍心讓兒子的期待落空：“娘，這皮猴子什麼性格您又不是不知道，昨晚睡之前就一直嚷嚷着要去石山學做買賣，要不是有糧哄他說再不睡就不帶他去，隻怕他能睜眼到天亮呢。”

一番話說的家裡人都笑起來。

顧彥清配合的在顧老婆子懷裡扭身子，作起怪：“奶，你就讓我去嘛，夫子在課堂上也說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

顧老婆子食指點了點孫子的額頭笑道：“罷罷罷，你既然這麼想去就去吧，不過話可要說到前頭，你大伯三叔他們要帶吃食，可沒功夫帶你，你要去的話就真得行百裡路了。”

顧彥清信心滿滿：“二姐三姐比我大不了幾歲，她們都能走過去，我肯定可以。”

秋丫聽到自己的名字，古怪的看了顧彥清一眼，不知道想到什麼，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出門的時候，夏丫喊住顧彥清，拿出一雙新的布鞋讓他換上，顧彥清這才發現二姐三姐穿的都是布鞋，顔色花花綠綠的，看上去像是用碎布縫的。

春丫和繡坊的老闆娘關系好，低價買了一大堆碎步，稍大的布縫一起做鞋面，小一點的就糊在一起做鞋底。

夏丫拿出的這雙鞋多是灰色黑色，看上去倒還挺相稱。

夏丫解釋：“石山那邊全是尖利的石頭，穿草鞋很容易劃傷腳底，三妹之前就劃傷過，還花了不少銅闆買止血粉，花錢不說還遭罪，清弟還是穿布鞋吧。這鞋是奶特意為你新做的，鞋底很厚實，裡面還有一層鞋墊，不怕石頭。”

顧彥清穿上在地上踩了踩，大小剛合适，也不硌腳，一看就知道花費了很多心思。

他蹬蹬蹬跑進房間，趁顧老婆子彎腰收拾桌子的時候，吧唧一口親到她的側臉上，聲音微弱：“謝謝奶做的布鞋，很合适，清兒最喜歡奶了。”

說完顧彥清臉蛋紅紅，逃也似得沖了出去。他前幾天才學了香九齡溫席的典故，心裡正是充滿對家人的愛的時候，他看神仙住的地方表達感情的方式都很直白，所以沒忍住學了一下，但學完就害羞了，不敢看奶的表情。

顧老婆子摸着被親過的右臉，怔了半天，才笑罵道：“這臭小子，突然整這麼一出，怎麼……”怪讓人想哭的。

顧老婆子眼睛酸酸的，說不清是為什麼想哭，大概是因為孫子說愛自己？又或者是自己的付出第一次這麼直白地被人誇贊？她為家裡人做了無數雙鞋，從來沒有人感謝自己，好似一切都是理所應當，久了之後她自己也覺得理所應當。

有時候農忙比較費鞋，老頭子還會怪自己做的鞋太少不夠穿。

顧老婆子越想越氣，扔下手裡的抹布轉身進了自己房間。

顧老爺子一臉莫名其妙：“老婆子，碗還沒洗完呢。”

顧老婆子暴躁：“你是沒長手還是不會洗？”

顧老爺子：“？那你幹啥去。”

“我去給清兒做兩雙鞋，今天的飯你來做。”顧老婆子的聲音從房間傳出，帶幾分咬牙切齒。

顧老爺子小心翼翼：“老婆子我做的飯太難吃了。”

顧老婆子：“吃不死人就行。”

顧老爺子：老婆子今天受什麼刺激了？他應該沒做什麼事吧？難道是他昨天沒記住清兒教的新字所以老婆子生氣了？不能吧，老婆子是知道自己在讀書上面沒有天賦。

顧老爺子闆着臉洗碗，完全看不出内心的諸多想法，最後他還是決定今天不去遛彎了，偷偷找個地方練字，他要讓老婆子刮目相看，後悔對自己這麼兇。

*

已經出門的顧彥清可不知道自己一個小小的舉動讓家裡的爺奶感情出現危機，他現在正一邊大聲背書，一邊緊緊跟在大伯他們的後面。

顧彥清隻是說要複習一下功課才背書的，他才不會承認是天太黑了自己有點害怕，想借聖賢書給自己壯壯膽，隻是略微有些顫抖的聲線暴露了自己害怕的事實。

其他人聽出來了，但都沒有嘲笑。

說實話，去石山要翻過兩座山，耳邊時不時會傳出狼嚎，就算他們知道狼群還在很遠的地方，心裡也有些發毛。

清兒年紀小，害怕很正常。

“大伯，這裡真的沒有野獸嗎？”顧彥清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

“這條路可是外界去石山的必經之路，那些官老爺們惜命的很，每旬都要走這條路，早就把野獸清理的幹幹淨淨了。”秋丫替爹回答了顧彥清的問題。

顧彥清這才把心放回肚子一半，另一半還沒放下來則是因為月亮躲進了雲層裡，原本還算明亮的山路瞬間變黑了。

好在這條路顧大伯他們已經走熟了，閉着眼睛都是找到路。顧大伯和顧三叔挑着擔走在前面，後面的三個小孩各自找個衣角拉着，防止找不到路。

“哎呦。”

顧彥清攥着三姐的衣角摸黑走着，沒注意腳下有個硬物，一下子就摔倒了。

好在他摔倒之前還記得松開三姐的衣角，不然他摔倒可能帶倒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