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妝好的少女獨坐鏡前,一身鮮豔熱鬧的紅,襯得她膚白似雪,如同精美易碎的瓷器。
與這身喜氣裝扮截然相反的是,她連哭泣都似褪了色一般,那樣蒼白無力。
她就那般呆坐在鏡台前,任憑淚水肆虐臉頰,直至她纖弱的身子穩不住一斜,向一邊倒了下去,似枯葉墜地。
少頃,倒在地上的紅衣少女竟又忽的睜開眼睛。
她揉了揉腦袋,撐着地爬了起來,蔥白的手指輕巧地彈去衣上的塵土。
她一邊好奇又不解地打量着閨房内部,一邊自言自語似的對着空氣道:“咦?這是哪兒呀?”
瑩白的小臉上,那雙目子靈動鮮活,竟與方才憂郁的模樣判若兩人。
“叮——”
少女的腦袋裡忽然傳來一聲提示音,緊接着,一個機械化的聲音響起【恭喜宿主穿書《衛道》,您的角色是女配餘棉。】
餘晚晚這下明白了,她穿書了,還穿成了她最讨厭的角色,一個阻礙男女主發展的絆腳石,一個收妖路上的拖油瓶,一個正事不做隻會暗戳戳耍陰招的小賤蹄子……
看書的時候,她都恨不得沖進書裡手撕了餘棉,然而現在她成了餘棉……自我了斷行麼?
系統似乎能讀取她心中所想:
【宿主您好,您需要在這個世界完成相應的任務,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若您進行自我了斷,則算任務失敗,将被永遠困在這方天地。】
餘晚晚聞之,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還未來得及細想這其中的前因後果,閨房的雕花木門便從外頭被推開了,一位身着華服、留着長胡子的人走了進來,他約莫半百的年紀,身後跟着幾個丫鬟裝扮的女孩。
她細細打量着這男人,他應該是餘棉的父親吧。
丫鬟們紛紛自覺靠邊站成一排,垂臂齊聲道:“小姐,吉時已到。”
餘晚晚還未開口,餘老爺便指着她的鼻子毫不客氣道:“你若再忤逆爹爹,就别怪爹爹手下不留情,能嫁進高家,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你該知足了!”
餘晚晚甚是不解地努了努嘴,小聲嘟囔道:“福氣?嫁給一個癫傻癡兒,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休得胡言!”餘老爺氣得瞪圓了雙目。
一盞豆綠瓷杯在空中飛速擦過少女的耳尖,撞上了她身後堅硬的牆壁,伴着“哐”的一聲,完整的瓷杯瞬間化為碎片,滋啦落了一地。
這似乎是在警告她,若她繼續反抗這門婚事,下場将會和這盞瓷杯一樣。
“其他人都給我滾出去!”
餘老爺厲聲一喝,善于察言觀色的丫鬟們立即邁着快步,低着頭退下了,走時還沒忘了把門帶上。
寂靜無聲的房間内,少女撇了撇嘴,似乎替杯子感到惋惜:“說話就說話,你摔杯子幹什麼啊?”
餘老爺冷笑一聲,摸過第二盞茶杯,放在手中細細把玩着,“晚晚啊,女兒家能創造什麼價值?既不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又不能上陣殺敵平定四方。不如乖乖嫁個好人家,換你七個兄長仕途平坦,富貴平安,這就是你生命的價值。”
聽到餘老爺這番話,餘晚晚的神情瞬間凝肅起來,她捏了捏袖中的拳頭,眉頭輕擰,目光銳利地看唐老爺。
“餘家子嗣滿堂,到頭來,還不是要靠一個女子來填補他們的平庸?讓這女子用終生幸福,換取了榮華富貴喂到他們嘴邊!”
“啪——”
毫無提防,一記耳光重重打在餘晚晚臉上,這具身子瘦弱,禁不住這麼一擊,直接被揮倒在地。
餘晚晚長這麼大沒挨過打,她才穿書到這個世界這麼一會兒,竟挨了餘棉父親一個大耳刮子?
臉上火辣辣地疼,淚水一道接着一道從眼中滾落,滑進嘴角。
又苦又鹹。
奇怪,她明明隻是氣憤,絕沒有到傷心的地步,怎麼流了這麼多的眼淚?
亦或許是……這具身體還帶着原主的一點感知吧?
餘棉在父親眼裡、在其餘家人的眼裡,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工具罷了,餘府給她錦衣玉食的生活,卻從未給過她愛與關懷。
她被養得身嬌體慣,終是一隻籠中金絲雀。
餘棉是餘家的小鳥,可餘晚晚不同,她決心要做一回餘家的大雕。
咬着牙從地上爬了起來,餘晚晚叉腰瞪眼,惡狠狠地沖着餘老爺罵道:“我呸!你這滿腦糟粕的老頭!我今天就替全天下的女子,修理修理你這早已腐壞的腦袋!”
她說罷撸起袖子,使出全身的力氣,幹架似的朝餘老爺撲了過去。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原本整齊的房間内亂作一團,餘晚晚滿意地看着被她“修理”後綁在椅子上的餘老爺,她撕下一塊帷幔開開心心堵住了他的嘴。
出氣歸出氣,花轎還是要上的,不然就遇不到主角團,沒法開啟任務了。
最終,餘晚晚穿着這身烈火般的嫁衣,由仆人扶着,心情愉悅地坐進了墜着流蘇的豪華花轎裡。
然而這愉悅終究是短暫的。
舒舒服服坐下來後,身下墊子還沒捂熱呢,系統冰冷的機械音又在她腦袋裡響起了。
【宿主穿書總任務一:确保書中男女主角有情人終成眷屬,使二人的結局由悲轉喜。】
【宿主穿書總任務二:攻略男二并阻止其黑化。】
餘晚晚腹诽道:意思是又得給男女主當牽線月老,又得給男二送溫暖,還得指引他走向光明呗……晚晚好忙。
身下這座轎子被人擡着往高府行去,她頭一回坐花轎,晃悠晃悠,甚是舒适。
她沒忍住打了個哈欠,爾後擡手伸進紅蓋頭裡,扯了扯耳朵讓自己保持清醒,緊接着開始回憶書中的劇情。這有助于她接下來走得順利一些,不至于面對突然發生的事措手不及。
機會麼,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衛道》一書中的劇情是,女配餘棉不願嫁給高家那傻子,挨了父親一頓毒揍,被強行塞進了花轎,出嫁的路上,男主沈之禮察覺花轎周圍有非人之氣,便一路暗随。
餘棉發髻歪斜,衣服也被扯壞一部分,身上都是傷。
進了高家後,吓得高家那傻少爺大哭大鬧一場,她也因此被高家人扔進了柴房,沈之禮逮準時機潛入高家将她帶走。
回憶到這裡,花轎中的餘晚晚,托着腦袋開始犯愁。
這劇情,似乎已經要偏離了。
她不僅沒挨餘老爺的毒打,還反将餘老爺料理了一頓。
這就意味着,毫發無損的她一旦被擡進高家,必然不會吓到那傻子,也不會被高家人扔進柴房,可不得直接就拜堂成親洞房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