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這兒做什麼?”宴尋從灰瓦上一躍而起。
“在尚京的那夜,是你讓我跟着來的呀,這麼快,就想把自己摘幹淨了?”女人呵呵一笑,扭着妖娆的身姿,圍着甯七衍慢慢走着,那不平的屋頂被她走得如履平地。
“我現在不想她死了。”宴尋臉色陰沉,眸中閃過一絲厲色。
“呵呵,我們先前可是說好的,你若助我得手了,我便将這姑娘所有的精元贈予你享用……我嘛,隻要那副皮囊……便夠了呢。”
奪舍妖說罷,在宴尋身後停住腳步,她擡手挑起他後頸處的黑發,又笑盈盈地放下。
指尖刻意刮過他後頸處的封印,像是在替他強調着什麼。
“難道,你想永遠帶着這道封印麼?”
“呵,若是沒有這道封印,你會比現在強多少倍呢?又何須像一條狗一樣,聽從汪家後人的差使?”
“你的父親死在誰的手上?若不是汪家人祖上造的孽,李漫山又為何要讓汪明珠去救你?”
女人掩着口鼻,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閉嘴!”宴尋墨黑的眸子驟然成了剔透的冰藍色,垂在身側的雙手扣成爪狀,止不住地顫抖着,像是在壓抑巨大的痛苦。
奪舍妖眼裡的笑意更深了。
她從緩步繞至他的面前,欣賞着他冰藍剔透的琉璃目,語氣如同香爐裡袅袅升起的煙霧:“呵……這才是……你本來的樣子呢,小白狐。”
“相信我,你隻要不停地吸取人類精元,到最後便能憑一己之力破掉這封印。到時候……沒人能再奈何得了你。”
宴尋不作回答,奪舍妖仍舊極具耐心地煽動着他。
“去吧,去摘下那門上的符……”
餘晚晚屋内是一片甯靜,睡到後半夜,她竟又餓醒了。
“咕——”
“咕噜——”
肚子開始不聽話地叫着。
還不是因為她昨晚壓根沒吃飽麼。
昨日汪明珠發了舊疾,宴尋守着她飯也未曾吃一口,沈之禮又在外頭尋藥,老夫人也沒有過來,在另一間膳廳用了晚膳。
餘晚晚獨自一人,吃東西也吃得不香。
此刻她從睡夢中醒來,撐着床沿翻身坐起,穿好衣物,尋思着去廚間将那叫花雞吃進肚子。
夜裡無人,她推開了房間的門。
此時灰色的屋檐之上,奪舍妖的嘴角勾起滿意的笑,“這下不用你幫我揭掉符紙了,獵物自己跑出來了。”
她言罷袖子一揮,飛身朝餘晚晚直直沖了過去,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紅色的長指甲陷入少女白皙的脖子裡。
餘晚晚登時臉憋得通紅,脖子上的骨頭都要被捏碎了似的,好疼……
身體自發的防衛意識,使她擡手用力去掰奪舍妖的手,然而她的實力,難以和奪舍妖抗衡……
奪舍妖一手将餘晚晚整個人提起,往深灰色的屋頂上一躍,停留在了在宴尋跟前。
“高興點兒嘛,我可以穿新衣服了,而你,也可以吸光她的精元。”
她說着便将另一隻手扣上餘晚晚的後頸,舔了舔嘴角,貪婪的笑聲在餘晚晚耳邊盤旋。
餘晚晚心口發悶,腦袋内一片嘈雜,意識愈發混沌如同即将睡去的人。
她強撐着最後一點意識,不讓自己睡去,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宴尋:“救我……”
宴尋睜着空靈的藍眸子,透過這雙眼睛看過去,他眼前的女孩脆弱得仿佛一張紙片。
她……會死麼?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生亦死來,死亦生,何為生,何為死?
那日她不顧一切,以肉身擊碎樹妖的障境,隻為将他從幻境中救出,隻為阻止他傷害自己。
輕描淡寫劃破胸口是他,歇斯底裡的卻是她:“笑,你還笑!宴尋你哪門子筋搭錯!”
“這樣你會死的呀!你知道什麼是死嗎你這個笨蛋!”她紅着眼圈,無助的嗚咽聲圍繞着他,“算我求你!算我求你别死行嗎!你讓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求求你不要死!”
他曾以為,她不過是個頂普通的官家小姐,如同世間千千萬萬個女子一樣,或美麗或俗氣,但都不值一提。
而當樹妖的勾爪襲向他,她卻比任何人都要堅定:“我絕不會,讓你摘出他的心髒!”
“我不讓,他要是死了,那我也沒活頭了!”
他的死活,什麼時候也有人在乎了呢……
在樹妖意識裡的寒冰中,她哆嗦着給他提供最後一點溫度,還不忘開口絮叨:“宴尋,你聽過農夫與蛇的故事嗎?簡單來說,就是農夫救了一條被凍僵的蛇,用體溫讓它蘇醒。蛇醒了之後,卻反咬了農夫一口。”
他沉默了片刻,問她:“然後呢?”
“然後農夫死了。”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死了就是死了。”
餘晚晚的聲音在宴尋腦海中反複響起,又清又脆,可比拟山間叮咚流淌的泉水。
她若死了,一切便将化為烏有了吧……
那便……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