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心想着要如何如何完成系統的任務,去街市拿衣服的路上,餘晚晚都沒心情盯着宴尋絮絮叨叨了。
宴尋覺得耳邊出奇地安靜,他的臉色已經在不經意變化了,似在極力克制着怒火。
“餘晚晚。”
她居然微垂着腦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罕見地不理人。
“餘、晚、晚。”
他一字一頓,幾乎要把她的名字咬碎。
餘晚晚聞聲一抖,擡起臉的瞬間,他眸中的怒意已清晰可見。
餘晚晚又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他了,她心裡頭正為買藥的事惱着呢,也有點生氣了,“幹什麼呀宴尋!”
他眸子裡的光頓時暗了下去,伸手将她扯進懷裡,繃緊嘴角,聲音低了下去:“我在你心裡,就這樣……誰都不如?”
餘晚晚感到一陣莫名其妙,“宴尋,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我沒有說你誰都不如!倒是你,我看我在你心裡,倒是遠遠比不上你的珠姐姐!”
他緊緊攥着她的手腕,忽而冷冷笑出了聲,“你憑什麼和她比?”
憑什麼……
對啊,她憑什麼?
汪明珠在這本書中是女主,是隐山閣的優秀女弟子,是将宴尋帶出冰牢的人,是讓他重獲新生的人……
她餘晚晚呢?
拿了個女配的身份,一點兒修為都沒有!沒有金手指,沒有攻略指南,隻攜帶一個日常裝死!人嫌鬼不要的垃圾系統!
它既要她撮合男女主,又要她以餘棉的方式背地裡害女主。
她本以為自己可以改變很多,可她仍然需要像餘棉一樣,做一個連自己都嫌惡的陰溝裡的老鼠!
她憑什麼……憑什麼想取代汪明珠啊?
這樣想着,餘晚晚忽然間鼻尖一酸,眼眶周圍一熱,似乎是想哭。
她攥着拳頭,極力忍住不讓自己哭出來,殊不知自己眼眶已經背着她悄悄紅了。
“是啊,我憑什麼和你的珠姐姐比。”
她嘴角十分罕見地爬上一點諷刺的笑,紅着眼眶瞪着他:“宴尋,你以為我真想取代她啊?我是沒辦法!我告訴你,實際上你喜歡誰我一點也不稀罕!”
她說着就要用力去甩開他的手,他卻仍然死死抓住。
餘晚晚走不掉,隻得擡頭再次對上他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因為怒火在燃燒,他死死盯着她,眼尾薄薄的皮膚輕微發紅,春花般的面上已經是陰雲密布,更令人心頭發毛的是,他的嘴角還挂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他這樣盯了她片刻,手中的力越加越大,餘晚晚疼得反抗起來:“松開我!宴尋你有毛病啊!”
“你當真不在意?”宴尋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透出陣陣徹骨寒意。
“不在意什麼!你把話說說清楚啊!”
餘晚晚被他氣得不輕,隻覺得他像養不熟的白眼狼,手腕又像要被他捏斷似的疼,已然再沒心情和他好好說話。
他的眼中閃着令人難以親近的寒光,那寒光分明在宣告着,任何人選擇靠近他,最後都會碰得頭破血流。
“我是說,你當真不在意我?”
“在意你什麼?你的心裡隻有你的珠姐姐,我為什麼要在意你!”
手腕被捏得越來越痛,餘晚晚現在看到宴尋就生氣,隻想快點離開冷靜冷靜。
她幾乎将所有的恨都聚集到了牙齒上,趁他不備,低頭狠狠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他似是沒料到她會咬上來,手背上的筋脈和骨頭猛然一疼,他将手抽回之時,眸中添了幾分詫異。
趁着他手松開了,餘晚晚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已經懶得再和他說廢話。
她轉身之時,身後的黑發揚起,甩在了宴尋的胸前。
他怔在原地,下意識地想伸手拉住她,可她轉身轉得那樣毫不留戀,他縱然伸手想挽留什麼,也隻留住了兩根餘晚晚長發絲兒。
青絲纏繞于指尖,于微風中無言飄蕩着,她的人卻走遠了,隻留給他一個小而倔強的背影,目光所及之處,她的對稱雙髻上還一左一右戴着他選的那兩隻兔子發钗。
人群中的她,離他越來越遠,直至拐過一條街,看不見了。
他仍然立在原處,望着視線之中她消失的那個拐點,不知道該去往哪裡。
他在難過什麼呢?
從來,他都是不被人需要的,早就該習慣了不是麼。
他的雙親若是愛他,在意他,在他無助的時候,他們又去了哪裡了呢?
記憶中那些零碎的片段,甚至連父親的身影都沒有,至于母親麼……為什麼腦海裡的她,總是對他又打又罵,從沒有好臉色給他看?
除了在江南小院中,她給他喂百果蜜糕的那一次,是真的溫柔。
除此之外,他真正擁有過什麼呢……
冰天雪地的刺骨屬于他,漫無邊際的黑夜也屬于他。
也好,那便繼續這樣吧。
宴尋也不知道自己獨自立在原處多久,周圍的景象漸漸模糊,耳邊的人聲一點一點退去。
直到一個脆生生的嗓音鑽進他的耳朵,他回過神,驟然對上一雙帶着笑意的明亮雙眸。
那一瞬間,他一陣幻覺般感受到了,他好像走出了那永遠走不完的黑暗迷宮。
隻那一瞬間。
餘晚晚取了衣裳并沒有去買草藥,她見路邊的小攤販在賣綿雲糖,便買了些,爾後原路折回,準備回宴府。
轉過那個街角,令她意外的是,宴尋居然還像根柱子似的杵在原處一動不動……
所以當木頭也是會傳染的麼?
餘晚晚心中的氣已經消了大半,便一路走到了他的面前,睜着一雙明亮有神的眼睛,仰頭去看他。
“宴尋,你人傻啦?”
她五指喚魂似的在他眼前晃了晃,随後拿出一顆綿雲糖,輕輕按在了他的唇上。
“不知道你吃過沒有,這個糖很甜的,嘗一下嘛。”
柔軟的綿雲糖輕輕抵在他的唇上,身前的少女仰着腦袋,滿眼期待地看着他。
他卻像做了什麼不應該做的壞事一樣,内心一陣羞燥。
“啊……張嘴……啊……”餘晚晚像教小孩兒似的,從兜裡掏出一顆綿雲糖喂給自己:“你看,這糖沒有毒,放心吃吧。”
宴尋的目光假裝不經意地掃過餘晚晚的臉頰,看着她的模樣,他竟有些想笑。
爾後,他張開嘴巴,吃進了她喂的那顆綿雲糖。
軟糯香甜,就像……
就像眼前的這個女孩兒。
眼見宴尋将她喂的那顆糖吃掉,餘晚晚仰着腦袋,一臉期待地看着他:“怎麼樣?甜嗎?”
“甜。”他面無表情地睨她一眼,爾後移開目光,語氣卻情不自禁地放軟了。
餘晚晚滿意地笑笑,動作自然地拉過宴尋的手臂,抱着就往宴府的方向走,“那我們回家啦。”
他點頭,幅度極小,與此同時,他邁開腳步與餘晚晚一同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