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文一時無語，他在法師塔學習的階段，就是個灰頭土臉的低等學徒，每天都在做雜活，即使後來成為了首席，也常年穿着舊舊的魔法袍，頭發長長的遮住眉眼，是個陰郁孤僻不起眼的家夥。

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猶如太陽一般耀眼的尤金。

“你……”默文想問他遭遇了什麼，怎麼變成這樣的，但此處卻不是個适合叙舊的地方。

“你那個朋友很有趣。”尤金忽然開口打斷他，“可以給我嗎？”

“誰？”那個大個子騎士嗎？拿走沒有關系。

“那個女孩。”尤金再次重複，“很有趣，可以給我嗎？”

“不可以。”默文說。

“歐，那太遺憾了。”尤金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拉扯出一個像是微笑的表情，“沒關系，我會自己得到的。”

寒暄到此結束，尤金進到工作室中，法斯萊林似乎在囑咐他一些事情，但是聲音都被關在門後，默文在煉金人偶的帶領下再次回到牢房。

陰暗的牢房中，騎士用稻草壘了一個矮矮的窩，少女就坐在窩中間，手肘撐在盤腿的雙膝上，雙手托着下巴，看着虛空處發呆。

而德萊尼就像個忠誠的大狗一樣，蹲在旁邊專注的看着少女。

默文走了進來，身後的門吱呀一聲被關上。

“你回來了！”少女發現默文眼角的血迹，“怎麼受傷了？”

她擡手想要摸，被默文偏頭躲過，魔法師側過頭不看路西娅，輕聲的問：“剛才你和尤金說了什麼嗎？”

“尤金？”路西娅回想一下，“沒說什麼，他隻是問我什麼是關心，要怎麼獲得我的關心。”

關心？默文看了眼路西娅，她雖然在說尤金的事情，但是雙眼關心的看着他眼角的傷口。

是在關心我嗎？

魔法師冷硬的心仿佛被軟化了一點，他想起方才法斯萊林說的那些話。

喜歡？自己也配擁有名為“喜愛”的情感嗎？

我能夠得到聖女的垂憐，被少女所喜愛嗎？

默文從未考慮過這些事情，但是他清楚地感知到，路西娅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經産生了變化。

她用生命要挾法斯萊林，救了我一命。

可我是一個卑劣的人，不配擁有信任與同情，我也不需要這些，因為深淵之中，唯有利益與力量，才能夠活下來。

“怎麼了？”路西娅看着用奇怪眼神盯着她的魔法師，不解的問。

默文心裡還在回想法斯萊林說的那些話，手卻不由自主的擡起來，伸向少女。

德萊尼快速的站在少女的身邊，像是忠誠的騎士，也像是護主的惡犬，緊緊的盯着默文。

默文非常不優雅的翻了個白眼。

“方才尤金在的時候，你怎麼不護着呢？”魔法師不滿的問。

确實很奇怪。德萊尼自從變成黑暗騎士之後，他的人生就隻有一件事“守護路西娅”，或許是抛去理智之後反而獲得了野獸的直覺，他對于危險和有威脅性的人或事物非常敏感。

不知為何，剛才卻沒有感知到尤金的忽然出現。

德萊尼從他身上移開視線，重新盯着路西娅。

“先不說他，快說說你怎麼了，那個老東西跟你說了什麼？”少女擺擺手，把默文拉到一旁坐下。

默文随着她的力道坐下：“他問了問我們黑暗之力是怎麼獲得的，然後怎麼落到現在這個境地。”

“我差不多全部告訴他了。”默文說，“但是我告訴他，你的存在是黑暗之力的源頭，可以将力量傳輸給我們。”

“啊？是這樣嗎？”說起來路西娅根本沒有認真研究過自己身上的黑暗之力。

“我猜測他是想研究黑暗之力，所以隻需要配合他，應該能獲得一些時間。”

“那你呢。”路西娅看着默文說，“你會有危險嗎？”

默文看着注視着自己的少女，好像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他希望我輔助他做研究，以黑暗魔法師的身份。”

“……那還好……”路西娅擔憂的看着德萊尼說，“隻是不知道他會對德萊尼做什麼。”

“你擔心他還不如多擔心擔心你自己。”默文沒好氣的說，“你以為做實驗是什麼？是需要不斷試錯，剖析實驗體，提取樣本的，你作為實驗品能好到哪裡去？”

“那也沒辦法啊。”路西娅不知道對方又怎麼了，“我是為了救你。”

“我不需要你救我。”默文咬牙說，“就像這個騎士，你甚至也不需要救他，這樣被黑暗之力侵蝕了神志，對他來說和死了有什麼區别？”

“喂喂！”路西娅有些生氣了，“我在活屍堆裡面救你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認真的說，“如果你不活下來，永遠都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轉機，與其認命沉默的死去，我更願意放手一搏。”

“反正無論做什麼選擇都會後悔。”這是路西娅穿越了那麼多世界，積累的寶貴經驗，“那麼就大膽去做好了。”

她說：“之後我也會努力用我自己的辦法自救，如果你願意配合就配合，不願意的話，也不需要再說這些話來諷刺我。”

“如果你不想被救。那我下次不會做了。”

說完這句話，路西娅找了個角落坐下，德萊尼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

默文沉默的看着兩個人，自己走到了另一側坐下。

牢房過道鑲嵌着微弱光芒的照明石，照亮了他眼前一小塊區域，可是無邊的黑暗依舊環繞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