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單單是那些月劍台劍修。
謝慈手下有六名血仆,皆是被謝慈擊敗,簽下血契,與謝慈生死一體的幾個當世大修。
知道的就有兩位,一是月劍台的監事甯玉仙,一是雪川宗飛月樓樓主白月情。
這二人皆是身份尊貴,且修為高深,雖及不得燕不屈的半仙之境,卻也有些保命詭術,也有耗盡精元一搏之力。
另還有四人,也并不願意透露身份,悄然隐匿暗處,誰也不知其真實身份。
但以謝慈喜好,多半也是身份修為皆不俗,否則也難入謝慈這個劍主之眼。
所以遲遲未曾公審,将謝慈壓下三十三獄也是權宜之計。
如今也足足兩載了。
她也已離了雪川宗,沒了燕不屈庇護,但又成了個小掌門,能對謝慈生死投上一票。
雪川宗内,刑台掌賞罰之責,更設三十三獄,以此關押一些修士界罪無可赦的罪修。
每下一層,所關押之兇修便更兇惡可怖幾分。
三十三獄底部,則關押着雪川宗最可怕罪修。
此層隻關押一人。
這一人,便是月劍台劍主謝慈。
玉壇明潤,幾道玄鐵鍊交錯,鎖住壇心犯人。
謝慈一身雪衣,發絲若墨,随意披散。
他容貌極好,隻略蒼白了些。
這時謝慈眼皮輕顫,卻蓦然睜開雙眼。
他雙眸沉似深淵。
隻一瞬間,他整張面容也好似發生了奇異變化,五官雖未改變,卻宛如高山流雪,春花暈月,生出令人心馳神搖的韻味。
謝慈伸出手,輕輕理一下發絲,手指亦是異樣蒼白。
他已在這三十三獄最底層足足呆了兩年。
謝慈來這裡第一天,身軀之中便被打入足足七十二根鎮魔刺。
這鎮魔刺是用世間最邪毒的陰祟所煉,不但能傷人身軀,更能污染魂魄。刑台三十三獄的兇犯也不是個個都會打入鎮魔刺。而再兇悍的兇修,至多也隻能打入一兩枚鎮魂刺。
而謝慈則被足足打入了七十二枚。
他已修為盡廢,使不出絲毫玄力。那一身雪衣亦是血迹斑斑,滲透出一股子濃稠的血腥之氣。
那些鎮魔刺本是邪物,每逢十五,便會被三十三獄地下陰潮引起共振,如此撕裂謝慈身軀,甚至浸蝕謝慈神魂,使謝慈身軀不斷受傷。
故而謝慈身軀大半時間,都處于一種昏睡不醒狀态,每月清醒也不過七八日。
哪怕月月受刑,修為盡失,謝慈手腕足踝也皆被玄鐵鍊這般扣住,不得掙脫。
他略動一動,便傳來叮咚聲響。
這世間最惡毒兇修,方才配得上如此待遇。
謝慈容色卻是平靜若水,一雙眼又深又沉。
他面前設有一幾,上面有幾枚卷軸,甚至還有筆墨。
謝慈身上所着衣衫似也是一件法寶,本來沾染的斑斑血污一點點消失,不多時又潔白若雪。
一旁姬暮雪也和聲說道:“你上次還擔心黎仙子受人呵斥,幽禁洞府,然後走火入魔。如今也不必擔心了,她好得很,還突破了玉液境。隻是如今離開了雪川宗,自己開辟了個洞府,叫什麼靈葉府。”
“她人聰慧,天賦又高,又舍得撒手,指不定有什麼前程。”
謝慈提筆做畫,說了句那就好。
姬暮雪歎了口氣:“每逢七日,我便來看你一次,又和你說說話。可外邊的其他事你倒問得少,問得最多的卻是黎師妹,你對她甚是關心啊。”
謝慈輕輕嗯了一聲,然後說道:“這兩年我在這兒,心心念念,隻顧着念她。我生怕她年少魯莽,出了什麼事情。之前聽說她出事,我素不信神,卻也向天祈禱,盼她安然無恙,不要折在别人手裡。”
“無論如何,她總要等我出來。”
謝慈言語也并不如何暴戾,姬暮雪卻微生涼意。他想起謝慈昔日裡是何等風光,一劍豔天下,掃四疆,順他者昌,逆他者亡,風頭一時無二,便是燕不屈也忌諱幾分。
可因貪個美貌小修,覺得她年紀輕修為淺,又種下心魔,故以為無恙。豈料這一時疏忽,倒使得謝劍主淪落此處。
當年也是湊巧,黎皎皎告發之際,恰逢謝慈修行出了岔子,方才落入刑台。恐怕燕不屈也未想到,此事居然如此順暢。
這兩年燕不屈大肆剪除謝慈羽翼,謝慈也并未多問兩句,大約本也猜得到。
如今謝劍主倒盼着黎皎皎安然無恙,那女娘怎能輕易折在别人手裡?如此之恨,自然絕不能輕輕揭過。
謝慈便提筆在雪白的卷軸上作畫,他下筆飛快,勾勒出一道女娘的倩影,卻也栩栩如生。
女修赤足、散發,手中執劍,頗有幾分豔冶之意。
隻不過這份豔麗之中,又仿佛透出了幾分的詭異。
他畫的也是黎皎皎,而且是現在的黎皎皎。
那女修一舉一動,他莫不是格外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