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者無心,與其體恤别人,不如保全自己。
李婉華沉吟:“我顧及仙長,不好人前如何。不過倒能替你安排,明日雪川宗弟子擢選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到那時别派掌門以及雪川宗各峰峰主齊至,衆目睽睽之下,仙長總是會愛惜一下臉面。”
燕不屈也會演一演,至少不願意人前顯得對個區區女修很癡纏。
他耽于兒女情長,便會顯得糊塗,也會有人對他失望。
李婉華揣摩心思,如此算計,也算是對燕不屈性情琢磨很深。
當然更要緊是,衆目睽睽之下,何昭娆爬得越高,才會摔得越慘。
這些日子何昭娆在雪川宗名聲鵲起,出盡風頭,甚至刻意挑釁。她與燕不屈纏綿本可以避一避,可偏生讓自己窺見。
不就是覺得自己謹慎小心,毫無女人的風情,嘲她裝模做樣殊無趣味。
何昭娆算什麼東西?魏晚晚出身好,天賦出衆,見着自己不也畢恭畢敬。
就如她跟黎皎皎所說,哪怕是大家族的女修,若她李婉華不樂意,對方也入不了雪川宗。隻不過何昭娆比之出身大家族,多的卻是燕不屈的寵愛。
可那又如何?
然後她看向花芷。
黎皎皎離了雪川宗也折騰不休,自己能手掌靈藥谷也自有她的能耐。與之相比,眼前花芷清秀面頰一派熱切單純,終究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
于是李婉華眉宇間更泛起了幾分和氣:“仙長若知曉何昭娆真面目,必然也是會棄了她,你不必擔心。”
燕不屈自然并不是嫉惡如仇的性子,可如今謝慈有機會要出來了。
若仙長不管不顧,任性妄為,别人也許會想到從前謝劍主在時,仙長性情要和善可親得多。
若謝慈被遷出三十三獄,換個門派看管,哪怕身負禁制,威脅也會大上許多,說不準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如今仙長容不得一絲一毫的差錯,更絕不會為區區女子而如何。
轉眼雪川宗收徒之日已臨,黎皎皎也結束這幾日閉關。
李婉華這枚棋已經埋下,以李師姐的性情大約也是會不依不饒。
而且陰差陽錯之下,自己又順水推舟,滿世界都會覺得自己會再拜入雪川宗。等到自己說不要時,黎皎皎都能想得到那些驚訝的表情。
黎皎皎自己都覺得自己頗為戲精,這麼的自導自演。
那麼今日她出場必然要光彩耀眼些,絕不能短了絲毫的氣勢。
修士可對衣衫一鍵自潔,常穿如新,一輩子隻穿一套衣服。
但黎皎皎是個有儀式感的人,熾凰裙雖好,似乎也應該換一換。自己穿熾凰裙是絕決離宗,今日是以一府之主身份歸來。
撐大場面衣衫若隻有一套,别人會覺得靈葉府很寒酸。
不過靈葉府如今确實并不富裕就是,黎皎皎又實在不想穿謝慈送的那些衣裳。
也是她突然起了這個念頭,故而也是措手不及。
這時方惜月求見。
短短幾日,方惜月已突破淬身境,将自己境界升了升。
方惜月還捧來一套衣衫,略略有些局促:“徒兒為師尊親手做了一件法衣,不知,師尊可會喜歡?”
黎皎皎沒料到這麼湊巧,有些高興:“讓我瞧瞧。”
那法衣寬襟長袖,料用得足,樣式也很大方。方惜月心思巧,玄色衣料上又以金絲金線做了刺繡。
靈葉府沒什麼好材料,方惜月又用仙藤做了一枚钗,倒是簡單别緻。
方惜月想到那日謝慈送禮,師尊說不願意連一件屬于自己衣衫都沒有,她聽了心裡也不是滋味。所以那時候她動了心,就親手給黎皎皎縫制了這套衣衫。
不過這份心思要是說出來,似乎肉麻了些。
方惜月有些不好意思,隻說道:“布料是黑蠶絲與天火藤纖維一起織成,自然比不上謝劍主送的那些衣衫華美。師尊今日,自然應該穿得更漂亮些。”
黎皎皎手指輕輕撫摸,很是滿意:“胡說八道,謝慈送的那些衣裳怎配跟我徒兒做的這件相比?”
方惜月也甚是高興。
黎皎皎換了衣衫,這套法衣玄色沉沉,若換做旁人穿,未免會顯得老氣些。可穿到黎皎皎身上,恰恰将黎皎皎過于鋒銳的淩厲與豔色壓了壓,使得黎皎皎整個人沉下來,有着恰到好處的明豔大方。
比之一身紅衣,又是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風情。
黎皎皎又扯了一下散着的頭發,讓方惜月替她梳頭。
她頭發散了許久,也應該再梳起來了。
從前黎皎皎就是個愛惜儀容的人,總是會将自己打理得整整齊齊。後來她激憤交加,頭發也散下來,就這樣離開了雪川宗。
不過到了現在,她憤怒得也夠了,如今也應該冷靜下來。
想要讨回公道,便需要冷靜謀算,便不應再橫沖直撞。
勝利不會屬于一個瘋子,堅定的目标之餘,要的還應是一步步的靜心謀算。
黎皎皎也不覺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