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場面黎皎皎五年前也見過一次。
五年前,就是在這同一處,黎皎皎順利通過擢選,成為了雪川宗弟子。
那時燕不屈如在雲霧之中,高高在上,宛如谪仙。誰也沒想到燕不屈會垂顧自己這個新秀,将一枚白玉钗别在了自己發間。
那時黎皎皎尚十分青澀,又敬又畏,心尖兒也是輕輕發顫。
不過如今黎皎皎見着燕不屈倒來,一顆心倒是沉了下去,更無從前含羞帶怯模樣。失望也不是一朝一夕,從燕不屈使自己為何昭娆作假,她已然是心生怨怼,再無絲毫的尊重。
更何況她已早就盤算到今日會見着燕不屈,自然也未曾多驚訝。
黎皎皎今日刻意布局,料想也有幾分效果,所以此刻她望向的人卻是陸顯之。
陸顯之已經來了一陣子了,比起陸殊雪的咄咄逼人,陸顯之倒是很沉靜。比之陸殊雪的自以為是,陸顯之自然多了幾分深沉,更多了幾分智慧。
更何況陸顯之一直在意鳳凰之力,在這件事情上,陸顯之顯然更多幾分了然。
那麼陸顯之也應當看出來,真正的鳳凰之女便是方惜月。
兩人目光再一次觸及,陸顯之面上分明添了幾分惱羞成怒!隻窺其模樣,陸顯之仿佛受了了不得的羞辱。
于是黎皎皎便已确定,陸顯之分明也是看出來了。
黎皎皎嫣然一笑,然後側過身去。
陸顯之袖中手掌卻輕輕顫抖,蓦然便捏成了一個拳頭。他汲汲營營,為了雪川宗費盡心思,然而心心念念的鳳凰之女卻是胞妹所訓斥折辱之人。
黎皎皎果然好手段,不但将方惜月給尋出來,更順勢籠絡住方惜月的心,還與之結下了師徒緣分。如此一來,哪怕黎皎皎并未有什麼鳳凰傳承,卻實打實手握一張王牌。而方惜月心思不深,早淪為黎皎皎一枚極為重要棋子!
她果然是那樣兒!
就跟陸顯之所想象那樣,黎皎皎看似活潑熱情,卻心思頗深,從前便善于在雪川宗撥弄權術。那些甜美無比的撒嬌弄嗔隻是黎皎皎擺布旁人手段,而自己自然從未被黎皎皎所蠱惑。
可如今,陸顯之有幾分惱恨目光也隻能瞧着黎皎皎沉靜無波的側容。
黎皎皎确定陸顯之已經察覺方惜月鳳凰之女屬性之後,便不做搭理,隻垂頭看着自雪潤手指。
陸顯之顯然并不是什麼好人,方惜月那件事因為涉及魏晚晚鬧得沸沸揚揚,難道陸顯之就一點也不知曉?
那自然絕無此種可能。
隻是那時候陸顯之以為魏晚晚是鳳凰之女,自然不大理會這麼些事,更無心操心一個不打緊女修的委屈。
可見陸殊雪雖然蠢,陸顯之卻連陸殊雪也不如。因為陸殊雪隻是蠢,陸顯之卻是壞。
更何況這一切本就是燕不屈一時興起擺弄的一個遊戲,如今陸顯之也應瞧出來。
陸師兄自然絕對舍不得見怪燕仙長半分。
怪來怪去,陸顯之終究還是會怪在黎皎皎身上。
一旦清楚了陸顯之是個什麼樣的人,很多事情便清晰且了然,讓黎皎皎好奇從前自己為何未曾留意半點。
燕不屈當然也将這點微妙瞧在眼裡,忽而微生嫉意。
他心忖如此瞧來,黎皎皎果然還介意陸顯之嫌惡她的事,竟生出幾分不快。
自己靜心雕琢出來作品,那麼愛恨自然應當系燕不屈于一身。哪怕燕不屈厭了不喜歡了,自也該折在燕不屈手中。
何昭娆一向最喜愛揣摩這些男女心思,忽而極不是滋味。
看來黎皎皎費盡心思,張揚出場,果真使燕不屈留心在意,生出極大的興緻。哪怕燕不屈之前心思淡了些,如今又重新燃起來。
何昭娆亦不覺伸手扯了扯陸殊雪衣袖,不免壓低嗓音:“陸姊姊何必與之計較,仙長一向是喜愛黎皎皎的,我早就明白了。”
何昭娆嗓音裡亦透出了一些自嘲的委屈:“我不過是枉擔虛名,是仙長推至人前擋箭牌。如若仙長當真對我上心,何至于輕輕放過黎皎皎?陸姊姊,你也忍一忍,本不必以卵擊石。否則,我也不知如何自處。”
她心忖哪怕黎皎皎回了雪川宗,日子也定不會好過。
當然最好便是讓黎皎皎不要回雪川宗,何昭娆自己自然絕不能出面,自然隻能在陸殊雪這裡搏一搏。
畢竟陸師姐是出了名的嫉惡如仇。
何昭娆嗓音裡愈發委屈,委屈裡亦還有對陸殊雪關心。
“畢竟,今日她在魏晚晚這件事上落你臉面,定是記恨你對我的庇護。本來,我隻希望她離開雪川宗,我也稍得安甯,可人家怎麼肯?她回到雪川宗,已經是勢在必行。如今黎皎皎尚未歸來就如此,以後就更不知會如何報複。”
她亦是再次暗示陸殊雪,黎皎皎尚未入門前,是最後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