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仆走了進來,似是想要說些什麼,留意到榻上安睡的女子,有些猶豫要不要開口。
鶴古擡腳走向院子之中,外面涼風陣陣,吹得他青絲與衣角皆翻了起來,背對屋内明亮的燭火而站,他面容隐藏在黑暗之中,讓人更加難以琢磨透。
那老仆緊跟了上去:“已經全部仔仔細細搜查過了,沒有發現風水地契,估摸着應當是在那逃掉的小賊手中,我們已經遵照您的吩咐,未加阻攔,将他放走了,您看想要何時準備啟程回宮?我好吩咐下去,讓他們将一切收拾妥當……”
“不必準備,我打算在此處再住一陣子。”
老人有些意外,前幾日還聽到公子嫌棄這十方山寺靜院實在太過無趣,即刻就想離開,怎麼如今又要在此多留些時日了?
他上了年紀,又在鶴古身邊當了許多年的差,慣會察言觀色,想到這幾日留宿在公子房中的那姑娘,有些了然。
許是公子又找到了稱心的“玩伴”。
他還記得不久之前的那一個,明顯為着金骨而來,公子如往常一般裝作不知,将那人耍的團團轉。他彼時也像今夜一般興緻盎然,最後終于玩夠了将那人拖出宮門,如今殘肢還扔在亂葬山中。
這一百多年裡,不少人因着鶴古的金骨血脈,前仆後繼地往昭未央宮裡鑽,可不管他們演得多好,藏得多深,最後都會露出自己貪婪又醜惡的真面目。
這世間對鶴古來說,與從出生起便關了他幾百年,讓他流幹了血的那間牢籠沒有任何的不同,一樣充斥着痛苦與黑暗,身旁圍滿了騙子與瘋子。
雖然他面上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常,照樣來一個殺一個,有時還玩得津津有味、不亦樂乎,但鶴古心中隐藏起的怨恨不甘卻積攢得越來越多。
若是這樣下去,不管他走多遠的路,都隻會是孤身一人,即使得到了想要的東西,終有一日也會感到厭倦,他會毀了自己。
那老仆歎了口氣,看向鶴古的眼神中充滿了心疼與擔憂。
鶴古此時撫摸着自己的手腕,面色冷峻地站立在寒風之中,心裡卻在盤算着該怎樣做才能讓珍珠白日裡也願意來陪他解悶逗趣。
他根本就不擔心昭未央宮的風水地契失竊一事。
這風水地契是一張靈力卷軸,每一個門族皆有這樣的一張紙,這卷軸上顯示着他們所在居所的明路暗道,就算是極其隐蔽,潛藏在地下百尺,在這張紙上也會一覽無餘,自然是不少人一生都極力想要隐藏起的秘辛。
風水地契失竊,對于所有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小事,若是一不小心被死對頭拿到,甚至還會招緻滅頂之災。
但是不知道該說這些小賊膽大天真還是蠢如鹿豕,在昭未央宮,這風水地契與一張廢紙無異,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因為不管按照地契上的指引走宮内哪一條路,隻要闖進來了,便再也沒有機會活着出去。
不必說追人千裡的血脈之術,單單是黑暗中無處不在訓練有素的殺手,也能眨眼間便将這闖宮之人殺得一幹二淨。
昭未央宮最不缺的便是錢,雖宮中的舊臣都死得一幹二淨,看起來空空蕩蕩無人堪用。
可有錢能使鬼推磨,這頂級的殺手,他們忠心不二,實力過人,隻需廢些靈石寶物,買來便可。
能殺人埋屍,又能清掃内務,算賬采買,簡直劃算。
鶴古吹夠了冷風,有些困倦,他轉身朝屋中走去。
左右還需要再等些日子,昭未央宮一片死寂無趣得緊,不如就在這靜院中等吧。
他第一次發現還有比折磨死囚還有趣的事情,還想要再玩一陣子呢。
剛走了沒有兩步,便聽見背後傳來老仆頗為憂心的忠勸:
“近日風大,公子還是要記得多給自己添些衣,莫要傷了自己的身子……”
鶴古将房門推開,沒有回頭,他聲音摻在風中,有些不太真切,那老仆卻聽得清清楚楚,他說:
“我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