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不想吃了,過一會再吃。
鶴古感受到自己手掌心帶有些人身溫度的硬物,呆呆地低頭看了一眼,随即了然。
原來是因為這金桔才……
他不自然地用空閑的那一隻手撓了撓眉心,原來是自己想多了。
但鶴古突然神色一凜,心中湧上一股莫名的不該在他這個殺人魔心中存在的正義感。
必須要好好告訴她,今後切莫要在除他以外的陌生男子面前将手伸進衣衫裡了。
他這些年雖心狠手辣,殺了許多人,燒了許多的房子,但在兩界做生意,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他自然知曉有些男子看向女子的目光中都是些什麼意思。
一想到這些目光有可能會落在珍珠的身上,她自己卻沒能有所察覺,來不及将那些該死之人的眼珠子剜出來,他便心中殺氣肆起,頓覺珍珠的防狼教育刻不容緩。
他歎了一口氣,正準備将手上的東西擱在小桌上,可是突然間他猛地反應過來。
這金桔,方才是不是還擱在她衣襟之中呢?
鶴古握着金桔的手灼燙起來,腦袋裡當即成了一團漿糊,是眼也不會眨了,說也不會話了。
他氣血上湧,神志不清,整個人都像是被架在火上慢烤着,坐立難安。
耳邊有個聲音不斷地告訴他,這把金桔是妖邪之物,會讓他失了理智,把真正想要的東西抛諸腦後,這些年的謀劃都将功虧一篑,從此被玩弄于珍珠的股掌之間,必須要快些将這些丢掉,克制住自己,讓一切走回正軌。
但他手指卻不受控地收緊,将它們牢牢攥在了手心裡。
心念微動,耳邊的聒噪戛然而止,再沒有什麼莫名其妙的聲音多嘴一句,他平靜的眼瞳之下是滔滔不絕的無邊欲海。
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自始至終,他心中一直都明了,即使是心中陡然多挂念上了一個人,心情因為一個人而起起伏伏,他還仍舊是他,不需要誰來提醒和擔憂。
成日打打殺殺,不染世俗,他此生頭一回動情,亂了心神也是正常的。
不礙事,不論是發生了什麼,他會讓一切順利進行下去的,他想要的,不論是珍珠還是……
他都會得到。
珍珠不知自己方才險些将這兩界之中最難殺之人當場幹掉,她此時已經完全醒了過來,又變回了那一副肆無忌憚、無法無天的樣子,上前擠開猶如泥塑像般僵硬的鶴古,撩開了簾子,将腦袋湊在窗戶邊上,好奇地看着窗外的女子:
“你是嬰苛嗎?”
雲架外的黑衣女子愣了愣,不知現下是何情況,更不敢貿然答話。
珍珠半天沒聽到動靜,将一張臉全都露了出來,朝着她友好地笑了笑,抓了一把桌上碗中的脆棗子便要借花獻佛,往嬰苛的懷裡塞:
“給你吃。”
嬰苛沒來得及拒絕便被脆棗子塞了個滿懷,她手忙腳亂地接住欲要四處滾落的渾圓的棗子,那桌子上的琉璃碗中都已經見底,不剩幾顆了。
她心中茫然,有些惶恐地看向鶴古。
這是她能接的嗎?
這應當算是賄賂宮主近身暗衛,按照宮規上所寫,須得立刻抽刀将此人給砍了。
但是能在公子車架上的一定是他的貴客,那還砍嗎?
公子沒有下令讓她進到車架裡,怎麼砍?
砍了之後到處是血和殘肢,這荒郊野嶺的,怎麼收拾?
收拾屍首耽誤了入城的時辰可該怎麼辦?
據她所知,她一無所知。
嬰苛的腦子亂成一團,她将宮規翻來覆去地重新背了好幾遍,發現那上面沒有寫在這個時候墨玉該如何應對。
現在情況就是這樣的情況,但是具體什麼情況可能還要看情況。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抱緊了懷中的棗子,冷汗流了下來。
怎麼辦,殺還是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