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地牢,與冰冷刺骨的潭水,十幾根鐵鍊穿透了他的肉身,貫穿他的脊梁。
地上人間時過境遷,他聽着頭頂的熙熙攘攘,卻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不知今夕何夕。
甚至他想要尋仇,想要找一個可以怨恨之人,卻發現仇家是誰,将他困在此處之人又是誰,他皆不知。
愚蠢又可憐。
唯一能做的,便隻有不時地朝着那一片熱鬧之地傳些微弱的靈力。
但他又比誰都清楚,即便是有人感受到了他絕望的呼救,也根本找不到這隐在破屋之下的囚籠。
金骨血做成的大陣根本牢不可破,不論做什麼皆是徒勞無功。
他出不去的。
幾百年的漫長歲月對兩界來說轉瞬即逝,他在日複一日的折磨之中,肉身殘破,神思癫狂,往事消沉,心死無望。
無邊步知曉自己與其不得善終,不如早早地自爆靈體,痛快去了,但他心裡卻仍舊還是記挂着那個人,記挂着他曾經許下過的一個承諾。
他還剩下最後的一個念想,他答應要護好的人,還不知是死是活。
“也許這幾百年來我一直苟活于世,就是為了等着你們。”
無邊步累到極緻,他耗盡了全身力氣攀在岸邊,卻還是搖搖欲墜。渾身各處的疼痛感正在漸漸消失,體内的靈力蠢蠢欲動,往外推擠他的皮肉。
方才為了探出水面,他拼命地掙脫穿透自己的鐵鍊,現在腹部隻有一截龍脊連接着他的前後半身,此時那傷處不尋常地傳來陣陣暖意。
他知道是時候了,終于可以解脫了。
他曾經日日都在問自己,用命換來了這樣的結果,到底值不值得?
無邊步不敢回答,但他知道,若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不會帶着烏禾回到太息山。
本以為穩妥安全的地方實際上危機四伏,而他竟然就這麼沒有任何提防地将烏禾推到了衆人面前。
一次掉以輕心,葬送了兩人的一生。
珍珠與鶴古聽過他的話,一時皆沉默不語,這段往事太沉重,她們單單是聽着便嘔心瀝血,更是難以想象他這些年來是如何接下這般弄人的天命。
珍珠自然願意幫忙,隻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想要尋找一個沒有靈力之人難如登天。
更不要說她血脈特殊,這天底下背負金銀骨之人,能有幾個安然?
即使是鶴古,手握大權,還是會有無數的人不擇手段地要得到他的血脈,暗傷刺殺如影随形。
更不要說烏禾母族凋零,無權無勢。
很可能已經……
珍珠出神了許久,看着蔓延到腳下的血水,還是決定先答應下來,她深吸了一口氣,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可以幫你,若是今後我能夠遇上那位烏禾姑娘,一定告訴她……”
“不……”
“什麼都不必告訴她。”
“這條劍穗,很漂亮。跟着我在這水牢之中幾百年着實委屈,我保存得很好,還很嶄新。若你能見到她,可否幫我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