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聽她的話還以為用不上了,幸好他早有準備。
鶴古歪向一側靠在榻上,眼中含笑,指尖不緊不慢地敲打着膝蓋。
用倒是可以随便用,隻不過需要付些報酬。
他不知是想到了些什麼,面上的笑意愈濃,心情好得不得了,傾身上前,擡手扶了扶珍珠發間快要滑落的金枝玉葉钗,手掌眷戀地蹭着她頭頂細軟的發絲,雖然沒有真切地感受到珍珠皮膚散出的溫暖,卻也聊勝于無,幫他消去了不少心中的悸亂不安。
珍珠歡歡喜喜地抱緊那串魚形玉佩,越看越覺得鶴古善良體貼,并沒有注意到某人看向她的眼神早已變了味道。
有了昭未央宮這座兩界最大金庫的助力,再加上許多人都在心系着下一件賣品,珍珠拿下斷雲戟的過程十分順利。
珍珠久違地又握住了這杆戟,她的指腹輕蹭斷雲戟鋒利的橫刃、指尖滑過其上雕刻的符文,與浩沅一同拜師修習、切磋功法的那些年在眼前篇翻而過。
斷雲戟還在,她的成虹劍已碎盡了。
刃光閃爍,珍珠眼前一晃,似是又回到了那一天,浪打風雨,她舍去舊誼一劍破陣将浩沅劈進東海,戟墜劍碎,斷了她們幾百年的兄妹情誼。
這斷雲戟中仍舊殘存着熟悉的靈力,這麼多年都沒有消散,浩沅應當還活着,并且他身受重傷卻仍舊向斷雲戟中注入了些許靈力,看來應當是想要向某些人傳遞自己仍舊活着的消息。
珍珠垂下了眸子,一時間百般滋味湧上心頭,自己的猜測被印證,她卻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驚訝。
那一年手刃故友,直到如今她仍舊心有不忍,可她還記得浩沅臨死前的那一番話——執迷不悟、一意孤行,任由不甘與妄念作縛本心。
不論他有多少所謂的苦衷與難言之隐,殘傷同族一事切切實實,若他真的還活着,珍珠不介意誅殺他第二次、第三次,天涯海角,必令他其果自食。
珍珠吸了吸鼻子,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麼多年過去了,戟杆上面好像還有幾絲殘留下來揮之不去的鲛人血腥。
突然,哐啷一聲。
珍珠被這動靜吓了一跳,猛地轉頭看向一旁。
隻見鶴古扶起翻倒在桌面上的茶杯,臉色不太明朗,沖她扯了扯嘴角:
“抱歉,手滑了。”
不知為何,珍珠總覺得他面上的笑意十分不真切,皮笑肉不笑的,看得她寒毛都有些倒豎。
就在她發愣的這幾息空檔,鶴古的袖子因為他扶起茶杯的動作間掀起來了一大截,珍珠的視線下移,随即便看到他蒼白的手腕上被熱茶燙紅的一片肌膚,她急忙将斷雲戟擱在了一旁,手中立刻蓄滿靈力,蓋上他的手腕。
半晌過後,那傷處卻仍舊泛着刺目的紅,還略微有些腫了起來,珍珠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關心則亂,她忘了靈力對鶴古并不管用。
鶴古停止操控血液往傷處堆擠,看着珍珠在自己周圍忙前忙後,他按了按額角,掩飾自己勾起的唇角。
終于能與珍珠皮肉相貼,鶴古渾身上下瞬間無比舒爽地放松下來,他滿足地歎了一口氣,翻掌反握緊珍珠的手,輕輕揉捏着,嘴上還不忘安慰她:
“沒關系,不要緊。”
珍珠心疼又自責地低下頭,一邊查看他的傷勢,一邊喃喃道:
“怎麼會不要緊呢,都紅成這樣了……”
肯定很疼,萬一又留下傷疤了怎麼辦?
珍珠剛想喚人取來涼帕子,卻突然感受到背後一陣五發重拳般的強勁靈力齊齊襲來。
她心中正惱着,絲毫沒有躲閃,喚出翻雲轉過身去,迎着幾股力的方向反手一掃,那靈力凝成的重擊登空化解,散若銜花落風,挑起她頰邊發絲,吹起她的裙擺與紗衣。
這招式形意強勢實則内勁柔綿,不像是為傷人而來,倒像是……
戲弄。
如此明顯的輕慢之舉,連鶴古也能看得出來,他方才手中溫軟驟失,溫存落空,心中本就不悅,此刻周身溫度霎時間又冷三分,他坐起身來放下袖子,面上沒有一絲表情,歪頭向着珠簾之外看去,準備喚墨玉前來清理。
珍珠一手握劍,擋在鶴古身前,聲音也一樣冷透:
“何人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