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位病人離開，溫言翻看診籍。五日以來，已經是遇到過第三個這樣的病人了，除了脈象比旁人要弱一些，也看不出個所以然，更别提查出病因了。

他們或睡着或醒着，眼神空洞，無知無覺，就像掏空的魂魄，剩下的軀殼。

診籍上記的全是她的細問，所言都是某一天突然聽不見、看不見，亦或是嘗不出味道，但凡出現其中一個症狀之後，其他五感也會跟着一個一個的散失。起初，他們并未放在心上，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才跑來看診，然後就變成了今天的這個樣子。再繼續問起病發前後可有何異常，他們也說并無異常，突然就成了這樣。

溫言也很納悶，卻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據她所知，近日來，京中這樣的情況少說也有數十起，但就連回春堂的那些大夫，也沒查出病因來。

不過其中奇怪的一點，回春堂都将這事情瞞了下來。她能知曉，完全是因為紅蕪，她的消息最靈通，旁人不知曉的，隻要發生過，她就能打聽到，就連皇家秘辛也明了的一清二楚。

她還知道的便是，這些犯病的人都食用過白實，回春堂将此事瞞下來說不定就是他們背後搞鬼，不過一切隻是猜測，沒有任何證據，而且當初買過白實的人那麼多，也不是全然出了事的。

或許她應該去看看阿娘留下的醫書，裡面或許藏着她要的答案。

溫言将診籍收了起來，又猛地憶起，她那日離開梁府匆忙，那些醫書根本沒有帶出來。她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頭，看來這裡是走不下去了。

“溫大夫。”

陸尋安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醫館門口。

“陸公子看病？”

“呸呸呸，我好着呢。”陸尋安道：“溫姑娘，我家小公子有請，五日之後，還請溫姑娘賞臉瀾塵酒樓，我家公子設宴，答謝姑娘救命之恩。”邊說着，還順便将裴青衍的手信雙手遞給溫言。

溫言接過手信，打開一看，果然同陸尋安所說的大差不差，倒是這字寫得很是好看，行雲流水，遒勁有力。

陸尋安：“溫姑娘，你考慮得如何？”

“可以拒絕嗎？”溫言故意道。

“啊？”陸尋安有些錯愕，“可……可以拒絕。”他不知不覺中哭喪了臉，他可是答應過自家公子，保證了五日之後溫姑娘赴宴的，看來失敗了。

溫言瞧着陸尋安一會兒要哭，一會兒懊惱的神情，輕笑出聲，道：“放心，我會去的。”

“當真？”陸尋安喜出望外，道：“溫姑娘你可答應了，記得五日之後。”

話帶到了，信送到了，人也答應了，陸尋安揮了揮手，“溫姑娘，我就不打擾了。”之後開心的跑開了。

…… ……

醫書大抵是拿不回了，溫言也打算再去一趟梁府，既然離開了，便離開的徹底一點，她再也不想回到那個牢籠。

此路不通，當然隻能另辟蹊徑，既然猜測與白實有關，她就去買來白實親自試藥。

可她還是低估了這些人對白實的趨之若鹜，聽得白實功效時，有人千裡奔赴，隻為買上一株，偏生白實每隔上半個月才會有幾株，有價無市。

不過，好在溫言有先見之明，早早的找了紅蕪幫忙，就等着三日之後去取。不然就算她起上一個大早，費上九牛二虎之力，也難以靠近，更别提拿上一株了。

但現在嘛，她不用跟他們搶，就能拿到一株，隻是破了一大筆财，她幾個月的辛苦營生呀。溫言很不想給，但又不得不給。

拿到白實之後，溫言沒準備馬上以身試藥，她惜命，還是先去瀾塵酒樓問問紅蕪到底有沒有新得消息，要是有，便是再好不過，要是沒有，再将藥用于己身也不遲。

紅蕪是瀾塵酒樓的樂師，彈的一手好琵琶，藏在紗簾之後，絕世容姿若隐若現，飄渺無痕，勾人遐想，最讓人欲罷不能，豪擲千金也不在少數，但瀾塵酒樓中也隻有紅蕪願不願意，沒人能強迫她幹什麼。

往日裡她和許夫人若是有事，便會來此處尋的。來的多了，自然也就熟悉了。

溫言輕車熟路的找到紅蕪住的那間屋子。可惜的是，今日紅蕪并不在瀾塵酒樓，左右尋不到人，旁人也說沒見過，隻得悻悻而歸。

走下樓時，溫言聽見有人叫她，她擡起頭循聲看去，陸尋安正站在樓上朝着她招手。

她笑了笑，也招了招手，道了聲“好巧”，轉身欲走。

她忽地站定，想起來之前應下的約定，好像就是今日來着，今日就是第五日來着，怪不得她今日一早起來，就覺得不對勁，好像忘了什麼事一般，現下才想起來。

還好還好，來了瀾塵酒樓，又碰巧遇上了陸尋安，不然他們不白白等了。

溫言立即折返，上了二樓。

“溫姑娘怕不是忘了吧。”陸尋安直言不諱，不留情面的拆穿。

溫言“哈哈”笑了兩聲，道：“怎麼可能，世子在哪間？”

“喏，那間。”陸尋安指着靠最右邊的廂房道。

他還沒說完，溫言就徑直往那邊走去。

陸尋安急忙叫住溫言：“等等，溫姑娘。”

溫言根本沒注意聽，走得又快，三兩步便到了門口，她正要推門，門就打開了。她納罕，莫非是裴青衍知道她到了，特地開的門。

卻見那人穿的一身月白錦袍，白玉冠束着烏黑的頭發，容顔俊逸，完全不是裴青衍的模樣。裴青衍生的也好看，與之想比，更多幾分妖冶，像她在書中見過的狐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