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習習,微波輕漾,河水倒影着月光,岸邊有顆柳樹,溫言已經坐在這裡兩個時辰了,她今日去祭拜了她阿娘,心緒不佳,便坐在河邊,來時日還未落,現在已是月上柳梢。
肚子适時發出“咕噜咕噜”的聲音,溫言擡眸一看,這才注意到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她站起身來,拍了拍落在身上的灰塵,往回走。
溫言沿着河岸邊走,路過一條漆黑的小巷,眼前突然一道白光閃過,夾帶而來的寒意,讓她的脊背發涼。
怎麼每次好事遇不上,又讓她遇上這等糟心事。她不敢偏過頭去看,想想也知道旁邊發生了什麼事,佯裝沒有發現,期盼對方也不要發現自己才是。
溫言不敢停留,也不敢加快腳步,照常走着。因為她清晰的感覺到有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千萬不能讓人察覺出異樣。她表面雖然鎮定,但步伐還是隐隐有些加快。
突然,她聽見“咻”的一聲,她本能的被聲音吸引,好在理智控制住了她,她隻是微微側頭,餘光瞟見巷子裡有一個黑衣人還有一個姑娘。
黑衣人站在姑娘面前,姑娘半跪在地上,捂着肩,當是被那箭所傷,夜色太暗,她看不清,隻聽見有什麼滴落的聲音,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血。
許是注意到了她,有目光投了過來。
溫言心道不好,立刻将餘光收回,一個箭步沖到牆邊,抄起一旁的竹竿,守在牆邊,就等着他過來給他一竿子。
等了許久,也不見有動靜,就在溫言準備一探究竟時,耳邊腳步聲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
溫言緊緊抓住竹竿,聽着靠近的腳步聲,她大氣也不敢喘。在那腳步聲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她抄起竹竿,抓住時機,給來人當頭一棍。
結果竹竿被黑衣人抓住,随即,将她一扯,直接撞到了追上的那姑娘的懷裡。
那人也趁機逃走了。
兩人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姑娘心急,一把将人退開,就要追上去,忽然頭一陣暈眩,向後仰了過去。
溫言被人猛地一推,有些恍惚,剛回過神來,身前罩下陰影,她急忙往一旁一滾,堪堪躲開。
瞧着姑娘身上也沒個墊背,溫言還是替她護着了頭,隻是手被砸的生疼。
溫言搖了搖姑娘,不見回應,又查看了姑娘的傷勢,替她止住了血。
她中的箭有毒,但并不緻命,并無性命之憂,但就讓她在這兒待上一夜,天氣寒涼,保不齊會落下什麼病根子。
她解下身上披風蓋在姑娘身上。姑娘束着發,身上并無其他飾物,身上唯一一件飾物,就是頭上绾發的玉簪。
月色照了進來,整根玉簪上籠着一層柔光,做工精細,一看就不是普通之物,再看她的穿着,雲煙绫羅,哪是普通人穿得起的,衣上的繡花,繡工精湛,栩栩如生,至少是哪個高門大戶的小姐。
大小姐、黑衣人,這個時候,溫言的腦子總是格外的活絡,腦海中立馬閃過綁匪綁架、世家恩怨、仇殺什麼的,總之是她不想也不能牽扯的事,想到這兒,她的第一反應就是看看周圍有沒有其他的人目睹這一過程,确認沒有人之後,溫言将人扶到牆邊,夜裡天寒,她蓋在她身上的披風緊了緊,道:“對不起,我實在是不想招惹麻煩。”
溫言本來就要走了,見姑娘臉色蒼白,猶豫再三,她掙紮不過内心,她作為一個大夫,不能見死不救。
溫言背起姑娘往同安堂去。
天色不早了,一路上隻有從窗戶裡洩出的光。終于快到了醫館,離醫館不遠的繡坊還在門外燃着燭,許夫人就站在燈下搖着扇,明明天早就不熱了,打着扇也不知裝個什麼樣子。
“幫個忙,許夫人。”溫言沖着許夫人喊了一聲。
許夫人聽到了聲音,緩緩起身,凝眸望着她好一會兒,這才施施然地過來。她掃了一眼溫言背上的人,“又給自己撿麻煩,真有你的。”
“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溫言答道,其他恩怨她不管,總之她作為一個大夫,還是有幾分仁心的。
許夫人聳了聳肩,伸手接過姑娘大半個身子。
有了許夫人的幫忙,溫言很輕松的就把人弄進了屋子。
姑娘沒什麼大事,溫言又給她的傷口細細處理,上了藥,才掩上門離開。
“她是誰?看着出身不凡。”許夫人坐在秋千架上,問道。
“不知道,我遇見她時,她正對上一個黑衣人……”說起黑衣人,溫言一回想,才意識到那黑衣人的身影怎麼會那麼的眼熟。
見溫言的話突然停住了,許夫人側頭看向溫言,見她蛾眉輕蹙,不知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
“嗯。”溫言回過神來,道:“那黑衣人的身影好熟悉,好像……”她有些不相信,頓了一會兒,又才接着道:”像紅蕪姐。“
許夫人打了個哈欠,聽到溫言的話,倒也不是很詫異,還半開玩笑道:“說不定就是呢。”她擺了擺手,道:“我回去睡覺了,你……也别想太多。”
溫言淡淡應了一聲,腦子裡還是黑衣人的事,過了良久,困意來襲,才回了自己的房間休息去了。
次日清晨,溫言熬好了藥,準備去看看昨日救回來的姑娘。剛走到門邊,就聽見裡面傳來了動靜,看來那姑娘醒了。
溫言推開門,不動聲色的環顧四周,終于在簾後發現了姑娘的蹤迹,顯然姑娘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并未察覺自己已經發現了她。
溫言将湯藥放在桌上,轉身朝着裡屋去。
就在靠近簾子的那一瞬,一道白光刺出。
好在她早就有防備,伸手抓住姑娘的手腕,打落了姑娘手上的劍。
姑娘疼的直叫,一把推開溫言,叫喚道:“疼疼疼,你這人不講道義,我都傷成這樣了,還下手這麼重,你放開我,放開我,你知道我是誰嘛,就對我動手,我可告訴你,傷了我有你的好果子吃。”姑娘憤憤地盯着溫言。
溫言看着她,“姑娘講理,是你先動的手。”
姑娘有些心虛,但氣勢不能輸,強詞奪理道:“誰知道,你是不是和那黑衣人是一夥的。”
溫言坐下,攤開手,明知故問:“現在看清了?”
姑娘上下打量着她,還是不确信。
溫言管不着她信不信,将藥遞了過去,道“你傷得不輕,先喝藥吧,喝完藥就别再我這兒待着了。”萬一她的仇人尋上門來,她可對付不了。
姑娘揉了揉發疼的手腕,謹慎的接過藥,抽出長劍,抵在溫言的脖子,她一手拍在桌上,“知道我是誰了,現在,問你幾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不然……”她比了個“抹脖”的動作,以示威脅。
溫言愣了愣,随即點了點頭。
“三個問題,你是誰?這是哪?我為什麼在這?”
“我姓溫,這裡是同安堂,是我将你救了回來。”
聽溫言如是說,她昨日确實見到巷口有一個身影,蕭照月松了一口氣,道:“原來你真的不是和黑衣人是一夥的。”意識到自己錯怪了人,她立刻軟下态度:“對不起,剛剛還對你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