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消雪融,春江水暖,又是一年春三月。朝中傳來官醫署的消息,她所行之事終于有了更大的意義。
今日醫館沒什麼人,她有了幾分清閑。
溫言尋了個靠窗的地方,溫暖的日光灑在身上,她随意拿了本醫書翻看起來。
沒一小會兒,醫館來了人。她聽到動靜,放下醫書,起身時順便用餘光看了一眼。見來人,她不由得愣了一瞬,警覺起來。
呂夫人掃了一眼醫館,瞧見溫言,徑直往這邊過來,坐在了溫言的對面。她擡眸看了一眼緊繃的溫言,輕笑出聲,道:“倒也不用這麼怕我,我今日來,不是來找你麻煩的。”
要說不懼是假的,從小到大隻要碰上呂夫人,便少不了一頓麻煩。自小承受來的,一時半會兒也改變不了。
溫言深吸一口氣,重新坐下,面容淡定,道:“呂夫人今日來此,所為何事?”
呂夫人擺了擺手,随行的嬷嬷便将一袋銀子放在溫言面前。
“我想求一毒藥,要讓人在死前受盡百般痛苦。”呂夫人帶着笑意,笑容之下卻是森森寒意,讓人脊背發涼。
溫言眼底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狀似無意道:“何必用如此陰損的招?”
呂夫人笑了起來,道:“陰損?真是個笑話,我且問你,若是有一個人借你家中之勢平步青雲,而後又過河拆橋,再施加恩惠,讓你對她感恩戴德,讓你将他奉為你畢生的倚仗,将你從明媚的姑娘變成善妒的怨婦,他在外名聲盡收,你當如何?”
溫言沒說話,心中大概猜到了是誰。
呂夫人将溫言的反應收在眼底,接着道:“你也想為溫蘅報仇,想讓梁守仁付出代價不是,我要的東西你肯定有。”
溫言瞪大了雙眼,震驚地看着呂夫人。呂夫人要的東西她有是沒錯,當時她沒有繼續對梁守仁的報複,隻是因為她知道她沒有機會,報複不了,所以隻能妥協,但不代表她放棄了。
後來她知道梁守仁時常會去阿娘的墳前,她都準備利用這一點,讓梁守仁不知不覺間中毒身亡,隻是還沒來得及動手,她不知道梁守仁何時回去,更不可能時時打探梁守仁的消息,提前做準備。
“他究竟做了什麼?“溫言問,能讓對他愛之入骨的呂夫人這般恨他。
呂夫人苦笑:“他娶我不過是為了他的前程,他知道我父母待我極好,他娶我時也發誓一生一世隻有我一人,他也知道違背誓言,我父親定然不會輕饒,他的仕途也會有影響,所以為了接溫蘅入府,他陷害呂家。”呂夫人攥緊了拳頭,渾身微微顫抖,眼中透出火般淩厲的光,憤恨道:“他害我呂家流放,客死他鄉,他就不得好死;他害我沒了依靠,變成現今這般模樣,他就不得好死;他還害菀兒,他就不得好死。”
當初溫蘅将證據擺在她面前,她不信,其實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不敢去相信梁守仁會是這樣的人,會做出這樣的事,所以她選擇逃避,選擇擱置。但她的心中始終放不下,放不下呂家全族命喪黃泉,她還是去查了……
呂夫人切齒腐心,直到嬷嬷推了一下她,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她轉過身去,好一會兒,才恢複了适才的從容淡然。呂夫人伸手将銀子往溫言面前推了推,道:“溫言,銀子不夠,我可以再加,你阿娘是神醫谷出來的,我想要的東西你肯定能弄來。”
溫言聽着呂夫人的聲聲控訴,竟有了幾分感同身受,生出了些許同情來。
“毒殺朝廷命官,你亦逃不了。“溫言提醒道。
“那又如何,他該死,哪怕是用上這條命,我也要他陪葬。”
溫言卻不覺得那樣值,她站起身來,随後,拿來一個小巧精緻的盒子,盒子裡面裝着一顆紅色的藥丸。
“此藥是假死藥,不會讓他生不如死,但死前的痛苦,他一分也不會少。”
呂夫人拿過藥,勾了勾唇角,“莫非你還盼着他活過來。”
“不是,用此藥,他的死便會與你無關。”溫言解釋道。
“為何幫我?”呂夫人承認她待她們卻是沒有良善可言。
“我隻是覺得為了一個人渣,死不值得,你我之間的事日後慢慢算。”
“餘下的銀子,我改日差人送來。”說完,她轉身就往外走。
臨了出門,她忽然轉過身來,說道:“溫言,之前的事,我不會跟你道歉,亦不會跟你母親道歉。”
溫言不在乎呂夫人道不道歉,就算道歉,她也不會和解。她可以做到不恨她,但一定不會原諒她曾經所作所為。
八日之後,梁守仁出殡,呂夫人也差了人将錢送來。
…… ……
在許錦繡走後的第二個月,溫言終于把欠許錦繡的錢還完了。
幾日後,溫言收到一封書信,是許錦繡從揚州寄來的。信上說,她的布匹繡品受到當地士族的喜歡,已經打出了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