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夫想起了溫蘅,他道:“當年你阿娘也想同你這般,你外祖便答應,待她十八,便讓她出谷遊曆,隻是……”莫大夫沒再說下去,都是些不好的往事。
收拾幹淨,安排溫言住下,日頭也落了下去,明月升空。
平日裡就他一個人吃,家中沒備下什麼,也不知道今日溫言會來。
“言兒啊,有什麼忌口沒有,這天色晚了,家中也沒什麼菜,明日,明日師伯給你準備一頓好的。”
“師伯,不必那麼麻煩,我沒有忌口。”
莫大夫聽後,挽起袖子,準備做晚飯。
“師伯,我也來幫忙。”
莫大夫看了一眼廚房的活計,将擇菜丢給了溫言。
“言兒,你們這些年住在何處?怎麼半點消息也沒有?”莫大夫問道。
溫言眸中暗淡了幾分,道:“盛京,梁府,阿娘被困在那裡,三年前病重不治。”
莫大夫剁肉的動作多用了幾分力,他早該想到梁府,梁守仁那個小人,什麼守仁,做的事全都是些窮兇極惡的事,他要是早想到,早去了梁府,是不是溫蘅就不會死了。
不過沒有如果。
“師伯,我能知道當年的事嗎?”
阿娘閉口不提,梁守仁自诩情深,她很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想知道當年的真相。
莫大夫不想提,但又覺得溫言應當知曉,還是當年地事情全全告訴了溫言。
溫蘅是神醫谷谷主的女兒,神醫谷弟子的小師妹。溫蘅自小便極愛醫道,又天賦極高,年紀雖輕,卻有與溫谷主不相上下的醫術。溫蘅時常想要出去曆練,可谷主覺得她一個姑娘家,又不武功,江湖危險,便從未讓她離開過神醫谷,每次師兄出谷時她隻有遠遠的看着。
有一天,神醫谷中來了個俊俏少年求藥。少年求的藥需要時間煉制,少年便在谷中住下。少年名叫梁守仁,谷中少有外來的人,又是與溫蘅年紀相仿,待人謙遜有禮,對溫蘅對外面的好奇,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因此溫蘅除了幫着溫谷主煉藥,其他時間她都跑來來尋梁守仁,叫他給自己講故事。一來二去,兩人情愫暗生。
藥雖然需要時間煉制,可終歸是會練好的,藥練好了,梁守仁終歸是要走的。兩人舍不得彼此,便私定終生,許下承諾,承諾日後定然會八擡大轎娶溫蘅為妻,帶溫蘅去看遍谷外的世間。
溫蘅便在谷中等,等了兩年,也不見梁守仁前來提親。她等不下去了,經過周密的謀劃之後,偷跑出了神醫谷。頭一次出谷,她沒有留意谷外的風景,而是直奔盛京而去。
初到京城,她先是換了一身行頭,之前的的裝扮在這盛京之中倒顯得有些土裡土氣,她想以她最美的樣子去見她。西街的那間鋪子便是這時候買下的,她想着她若是嫁予了他,她就可以在這裡開上一個醫館,行醫救人。
她滿懷欣喜的去找梁守仁,卻被狠狠的澆了一盆冷水。她得知梁守仁成親了,與尊夫人舉案齊眉、琴瑟和鳴,還是京中一段佳話。她也是那時才知,當時梁守仁來神醫谷求得藥是為他的夫人求得。
自那之後,溫蘅回了神醫谷,徹底與梁守仁段幹淨了關系,閉門不出,守在神醫谷,一心放在醫術上。
“那年,我離開了神醫谷,前往揚州出診,等我回來之後,才知神醫谷被歹人一把火燒了個幹淨,我碰巧逃過一劫”
莫大夫說着,不禁紅了眼眶,神醫谷全毀了,他的未婚妻也死了,承諾出診回來之後的喜事變成了整個神醫谷的喪事。
原來阿娘承受了這麼多,家破人亡,還被囚禁終身。神醫谷,那個她深埋在心底,日夜思戀的地方,卻不敢有半分的提及,在她的心中,她就是毀了那世外桃源的罪魁禍首。
溫言攥着的拳頭,攥緊了又松開。她看着莫大夫,想要勸慰卻不知如何開口,好像怎麼說都會覺得不對。言語太輕,怎承受得住心中的哀痛。
莫大夫抹去臉上淚痕,深深呼出一口氣,整理好了情緒,才道:“抱歉言兒,又失态了,這年歲大了,越發的承受不住了。”
溫言搖了搖頭,她想說發生這樣的事,與誰而言都是心中難以解開的各大
“言兒,過去的就過去了,我與你說這些,隻是覺得你應該知道這些,莫要看得太重,徒添困擾。”
莫大夫一嗅,終于發現那鍋被他燒糊的菜。
家中僅剩的,隻好将就着些。
夜深,溫言待在房中。
她拿出那塊玉佩,看了許久,她記得阿娘說過這是她祖母,也就是阿娘的阿娘留下的。阿娘鮮少有提自己的出身,玉佩卻是日日拿在手上的。
十六年間,她就隻聽過阿娘提了兩次,一次是夢中的呓語,她知道了虞城,還有一次是阿娘臨死前給她玉佩的時候,告訴她這是祖母留下的。
第二日,莫大夫關了醫館,帶溫言去了神醫谷。
神醫谷什麼也不剩下,放眼看去隻有燒得焦黑斷木殘垣。
莫大夫帶着溫言去了後山祭拜,神醫谷死去的所有人,莫大夫全部立了碑,總共一百二十座墳,神醫谷弟子,除了在外的莫大夫和被帶走的溫蘅,所有人葬身在了那次火海。
莫大夫帶着溫言一一祭拜,同她說起神醫谷的大家,最後他停在一塊碑前,停留了大半日,仔細擦去墓碑上的灰塵,他的妻最是喜歡幹淨,如今她清掃不了,他便替她清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