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什在街上找了一路也不見個人影,不用想他也知道着這一定是他“好兒子”的幹的事。他沒又半分猶豫,直接往城外走去。
卻不料被術法擋了回來,他以為是結界出不去,後來才發現早就有人發現了他。
“我和你暫無仇怨吧,為何抓着我不放。”方什問道。
觀燭指尖纏過一縷發,輕搖絹扇,語調不見波瀾卻透着幾分冷意,“我說過親自送你一程。”
話音一落,方什隻覺得眼前視線遮擋,再看時,入目已是黃沙遍野。他沒有說話,安靜地跟着,卻不放過路上所行的每一處痕迹,尋到機會,這些都是還可以幫他逃出去。
觀燭怎麼不知道方什心中的小九九,道:“黃泉綿延八百裡,逃不出去的。”
黃泉入酆都,有去無來回,死者投轉世,生者得往生。當然生者壽數未盡,若求得鬼王網開一面,自然可得還生。
觀燭說這話,并不是擔心方什會消散在黃泉之中,與黃沙融為一體,隻是覺得讓他死的太容易了些,魂魄消散之前,一定要讓他去鬼蜮待上個時日。
方什表面聽着,卻不将觀燭所言放在心上,甚至覺得觀燭就是在吓唬他,讓他乖乖去了酆都,所以他一有機會便是準備逃,但每次還沒跑出觀燭的視線,就被抓了回去,每一次的結果毫不意外。
很快,憤憤不滿的他被觀燭帶回了酆都。
觀燭四大判官的神殿挨個去了,也不見個人影,搞得她手上寫好的狀紙都沒個作用,正打算繼續等,還是找個人幫忙之時,遇上了路過此處的黑白無常,她沒立馬張口張口叫住了黑白無常。
觀燭大概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又将狀紙遞了過去。
“難怪,幾百年前有個魂魄本該凡間壽數已盡,卻遲遲沒來酆都,我們出去查時,也并不見這魂魄的蹤迹。”黑無常邊說着,邊打開狀紙一看,臉上的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看完之後,轉頭便将狀紙白無常。
觀燭瞧着黑無常的神色,扯了扯嘴角,暗想,就算理由奇葩了些,也不至于如此大驚小怪吧,她也有認真選的,要不然怎麼能寫了好幾頁,就怕他被罰的少了。
倒是白無常很是冷靜地看過之後,道:“放心上仙,我們一定親自幫你送過去。”說完,兩人便邀帶着方什告辭離去。
“還請稍等片刻。”觀燭叫來白無常,問道:“五百年前,可有一隻靈狐轉世?”
白無常稍加思索,點點頭,是由一隻來着,她記得觀燭的仙殿之中養過一隻狐狸,莫非是她殿中的靈狐。
“确實有,不過他後來轉世去了。”
“為何不回九天?”
“他說他放不下一個人,也不想給他的主人,也就是上仙您添麻煩。”白無常如實道。
觀燭沒有什麼可問,便放白無常離去了。
凡塵的眷念,他不知道自己就是溫言,他害怕自己會因為這份眷念犯下錯,給自己帶來麻煩吧,這才選擇輪回,而不是回到九天。
觀燭亦沒有多留,轉身離開酆都。
夜色寂寥,孤月獨懸,觀燭轉着手裡的一袋糖,行在城中街道,商州城一條小河穿城而過,此時靜谧無聲,河面如鏡,無一點波瀾。
她慢悠悠地在城中走着,微風過來一陣,有些涼意,連河面都吹出了褶皺。遠遠看見一點火光,靠得近了,才看清是一盞河燈。
觀燭順着過來河燈的方向走了過去,繁枝遮蔽,隻滲出點點光亮,有些昏暗。樹下坐着一個人,有幾分熟悉,想看個究竟,昏暗之下她心裡又有些瘆得慌,正猶豫之際,樹下之人似乎發現了她,燃了一簇靈火。
靈火燃着,一下子驅散了那處的黑暗。借着靈火,她才将人看清,是折青。她心中納罕他為何會出現在此處,仔細一瞧他面色并不好,想起适才看見的河燈和今日白天之事,她明了過來。
觀燭找了個地方就地坐下,餘光瞥了折青一眼,他悶悶的不說話,她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兩人之間沉默了好半晌,她才終于想起來手中的糖。
“吃顆糖吧,就會好很多了。”觀燭将糖遞了過去。
折青接過糖,隻是拿着沒有吃。報了仇本應該算件好事,心中多年繃緊的繩終于放下了,可他也清楚明白村子再也回不來了,那根繃緊的繩化作一把鈍刀,藏在心中隐隐作痛。
觀燭見折青半晌沒準備吃糖,又道:“我親手做的,很甜的。”
“……你會做糖?”折青問道。
“對啊,之前遇見過一個阿婆,做的好吃。”觀燭回答道,忽地想起那個阿婆,又不由得想起阿婆的女兒,倒是個可憐人。
她與阿婆相識,完全是因為她的女兒,不過豆蔻年華,觀燭遇見她時,卻是一縷孤魂守在一個小土堆旁,本是上山采藥補貼家用,卻死于非命,殘忍對待,屍體也隻剩下殘破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