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争春:“不好吧,沒經過主人同意,我們不能動他的茶和茶具!”
時爾梅:“阿塵連自己酒囊都舍得讓予我飲,喝他老師的一盞茶算什麼失禮?”
林争春搖搖頭:“他是他,他老師是他老師。”
時爾梅卻道:“聽這位夫子學生的話,我認為我們可以和他成為朋友。”
林争春笑問:“怎麼笃定?是他女學生的話嗎?”
時爾梅略微昂首,思忖片刻後說道:“這位陳夫子說得話還是太含蓄了。神通廣大,通曉萬物。神不需要文字。文字作為一種文明的載體,它的服務對象應該是人,這樣一來文字才具備傳承的意義。”
林争春笑意更甚,昔時神域有文字,隻不過這種文字更像是一種密碼對使用者的算力要求頗高,難以推廣。她玩笑一句道:“人們拜神求佛倒是可以在心中許願,那神佛警示下界也要用文字啊,不然算命的解什麼簽呢?”
時爾梅端一盞熱茶到她面前說道:“所以說文字服務的對象隻會是人。如果是真神想要轉變凡人的思想或規範他們的言行,一定會有更精絕的法門,不需要過他人之口以解簽的方式傳達。這好比中間過一次手,簽文何解?解出來的意思到底是神的意思還是解簽人的意思?就連市舶司都要跟源頭商接洽,為的就是杜絕二道販子、中間商人為制造信息差!”
“哈哈哈,你越發像個生意人了。經你這樣說真讓我改變原來對生意人的看法。”
時爾梅輕語道:“天下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哪怕隻是個種地的泥腿子也能從耕種中領悟節氣的變化,誰規定隻能是讀書人才懂道理呢?”
木桐子端起熱茶淺飲一口,時爾梅的話讓他想起自己主人和她的丈夫。無邪神尊能聽諸神列仙的心聲,更能入侵衆生冥識以操控其言行。不過說道教化世人的确需要文字這種媒介,可很多人間書籍倒有些像時爾梅口中的二道販子,多多少少夾帶私貨,隻能憑借讀者去其糟粕留其精華,不過這種過濾的能力是需要花時間積累的。木桐子思及此倒是笑了起來,時間對于人族來講才是頂級奢侈品吧。
另一邊,學生陸續離開教室,風揚塵追上曲多木把人拉進杏樹林避開耳目,對其說道:“我妹妹沒有惡意,如果冒犯到你,我替她向你道歉。”
曲多木瞟了眼他腰後的長鞭笑道:“阿塵,我知道她沒有惡意,她隻是太驕傲。其實你并不覺得她說的話不對,隻是選錯了場合,所以你不必向我道歉。我和你算是一起長大的兄弟,你知道的,你妹妹要嫁給一位有名望的山族人生下的孩子再與你的孩子婚配得到的後代才能繼承木勒土司府。隻有這樣,木勒這個姓氏才能留在你們這脈。我喜歡她,更會維護她少受傷害。我不計較她的話并保證她在學堂說的話不會傳播到山地。可是阿塵,你是個男人,你知道傲氣是女人難得的魅力,這讓她不會成為任人攀折的野花。可沒有一個丈夫喜歡對自己态度高傲的妻子。你是她的哥哥,你要規勸她一下。”
風揚塵抿了抿嘴,他不想拿妹妹的婚姻彌補自己繼承權。
曲多木像是洞悉了他的想法,笑着輕錘了下他的肩膀,說道:“阿塵,我知道你們木勒家的人就像你們的姓氏一樣,如風一般不受束縛想要自由。可是,婚姻會影響後代的,你父親的任性讓你無法成為土司,所以你得替你的子孫考慮,你要讓下一任木勒土司出現在你的子孫當中。”
見他如此評價自己的父親,風揚塵有些不滿,他道:“我們家的事,還輪不到你說三道四。”
曲多木歎了口氣,說道:“我隻是太過心切,我們也到适婚的年紀了。阿月跟着陳夫子滿山轉地學畫畫在長輩們眼裡已經很出格了。像她這樣年紀的女孩子應該送到大土司府跟着大亥扣學習如何操持家務、管理安家奴隸。我堅持要娶她也承受了很大壓力。這些話不是在向你抱怨,因為如果我娶不了她也會搶了她。我隻是想讓你們知道,我求娶她的決心。”
風揚塵眉頭皺的更甚:“曲多木,你要敢傷害我妹妹,我一定饒不了你。”
曲多木讪讪一笑:“打個比方,阿月這麼聰明,知道自己該選什麼樣的男人。告辭了!”說罷他回頭看了小庭院一眼,似感慨地說道:“如果不是想多陪陪阿月,我會到成都府讀書。不過跟着陳夫子學習的這些年我受益頗多。過完新年拜山祭典,我就要在阿爸身邊跟他學習如何處理族務。我會懷念在陳夫子坐下學習的日子的。”說罷他抱拳離開。
風揚塵轉身返回學堂,走了幾步發現妹妹風攬月躲在一顆杏樹後面。她很坦然的走出來面對自己的同胞哥哥。兩人是雙生子,相同眉眼凝望時總能洞悉彼此心意。風揚塵說道:“我不會讓他傷害你。”
風攬月:“我也不會讓自己被他傷害。”
風揚塵:“我不會讓你為我犧牲婚姻。”
風攬月:“我不會讓他們剝奪你的繼承權。”
風揚塵讪笑,如曲多木所說,他的妹妹太驕傲了。“這個有點難,我們木勒家沒有安家子,要真到動手那步,我們不一定有勝算。不過現在父親正值壯年,我們讨論繼承問題是不是太忤逆他了!”
風攬月微微低頭,又擡頭望向他笑道:“如果不行,我願意用婚姻換取你後代的繼承權。那樣的話我一點也不難過,至少這樣顯得我的婚姻還有些價值。”
風揚塵擡手摟着妹妹往回走,邊走邊安慰道:“曲多木滿口胡謅,但有一句是能聽的。那便是我們木勒家的人都自由如風。我們能從南域到此落地生根憑的是真本事,還怕什麼山地規矩。阿爸選什麼樣的女子為木勒土司府的亥扣是他的權利他的自由,而我就算不是木勒府的土司也能憑自己的本事撐一脈家支。你放心,誰也搶不走木勒這個的姓氏。”
待兄妹倆回到庭院,陳夫子已經和時爾梅等人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