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暮眼看着宋亭長的身影消失在了鎮子南邊的樹林裡。但是她趕到的時候,林子裡一片寂靜,鳥獸聲也無,靜得仿佛一個陷阱。
蘇心暮站在林中曠地,那令人驚駭的獸鳴聲消失了,林間的風細細地拂過她的臉頰。但是越寂靜的情況下,越會發生……
蘇心暮回身一擋,遠方射來的羽箭撞上了她擲出的匕首,羽箭落在了地上,她的匕首則插進了不遠處的樹幹裡。
她撤了幾步,眼看着幾個人影從前面的灌木裡竄了出來,不知道對方是誰,看樣子得拖上一會兒。
為首的人看見插在樹幹上的匕首,忽然俯下身子,雙手雙腳并用地朝那截樹幹爬去。
蘇心暮看到這一幕,大驚失色。
那個人影以詭異的姿勢爬向那棵樹,仰起頭,像野獸一般嗅着插在樹上的匕首。随即,“它”回過頭,對身後那幾個直立的人發出一陣低聲的嘶吼,餘下幾人猛地朝蘇心暮飛奔而來。
蘇心暮急忙躲開,那幾人的動作卻突然一緻起來,他們幾個均是一襲黑衣,繞着她所在的位置環成一個圈,像是形成了什麼陣式一樣把她圍在中間,其中一個黑衣人手中出現了一副弩箭!
蘇心暮緊盯着那人,天空中此時突然傳來一聲巨響,随即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撞擊。
就在此時,蘇心暮眼前白光一閃,耳邊轟鳴,仿佛有什麼東西從天上砸下來一樣。
然後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恢複意識的時候,她從地上悠悠醒轉,爬了起來。
蘇心暮發現自己身處一座塔内,而且好像就是日間在江邊見到的那座。
蘇心暮站起身,拍拍塵土,伸手去摸塔壁。這是一座很小的塔,橫豎不過容納幾人的身位,高度有幾尺高。那塔壁的觸感冰涼光滑,像是象牙或是漢白玉。
蘇心暮疑惑地擡起頭,這座塔是完全封閉的,雖然不大,但卻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這時,她清晰地聽到塔外傳來了一陣笑聲。
“出家人慈悲為懷,菩薩心腸啊。”
蘇心暮一震,她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
“林異?”
塔外的人止住了笑,随即蘇心暮聽到塔壁傳來輕微的敲擊聲,半晌之後,她面前的塔壁忽然雪一般消融了,熒熒白光一閃,她看到了塔外的夜色。
塔打開了。
蘇心暮揉揉眼睛,疑惑地走出了白塔,而站在塔外,笑意盈盈地注視着自己的,不是林異又是誰。
林異一襲鴉青色勁裝,夜色下整個人如青松般挺拔。他手中悠閑地晃着一對火铐,那鐵铐系在他手中的鐵鍊上,被他像鍊劍一樣晃蕩着。蘇心暮看向他,他五指一轉,那對火铐就消失在了他的指尖。
“好久不見了。”
三月餘了,蘇心暮再看見他,下意識覺得鼻子一酸。
“你終于現身了。”
蘇心暮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就知道下午在廟裡的那個人是你,你是躲着我和蒙雲不見的。”
林異不置可否地笑笑,朝她走近兩步。
“那我是不是出現得恰到好處?我要是再晚一會兒出現,你們或許就離不開松橋鎮了。”
“你既然知道我們在調查什麼,又為什麼不出現?還有這個。”
蘇心暮指着那座白塔。
“這又是怎麼回事?與你有關嗎?”
“不覺得眼熟嗎?”林異笑得雙眼彎彎,“今天午後,你不是在江邊見過這座佛塔嗎?”
蘇心暮回身看着白塔,雲開霧散,借着一縷月光,她才看清了面前的建築,可不就是她與阿纓在江邊見過的佛塔嗎?隻是莫名其妙被移動到了這裡。
“渡橋他……到底是怎麼了?”
“他的使命完成了。”
林異走到了她的身邊,伸手撫摸着塔身。
“其實你們在見到他的那串佛珠的時候就應該明白了,那是一串舍利子。”
“你和蒙雲去了鎮長家的閣樓,卻沒顧得上看一眼地方志,十餘年前,松橋鎮曾有一位遊方駐錫的僧人。”林異娓娓道來,“他途經這裡,聽聞有人用邪術勾魂引魄害人,這位僧人想盡辦法也沒能找到施術的人。他于是在鎮口渡橋處打坐入定,從此坐化,變成了淞江口處一座白色佛塔,據說他的身體變成了白色的舍利,最後在佛塔周圍被發現。”
林異講完,意味深長地看着蘇心暮。
“很有意思的傳說,是不是?”
“這和渡橋,不……”蘇心暮難以置信,“你是想說,傳說中的那個僧人,就是渡橋?我們看到的,難道是曾經的他留下的遊魂?”
“遊魂,鬼魂,随你怎麼叫。”
“你們早就應該察覺,從未接觸過遊魂的人如何能像蒙雲一樣,對離魂的人有所反應,其實有所反應的不是渡橋這個人,而是他所攜帶的佛珠而已。”
“那這座塔呢?”蘇心暮指着佛塔,“你說它原先是在淞江邊上的,可是我們來往這麼多次,為什麼直到江水炸開的時候才看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