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魂的人太多了,”林異歎了口氣,“這裡的人雙眼已經蒙蔽了,那些丢了魂的人和其他人一樣,三魂七魄殘缺,能看見的也看不見了,你們深入這裡,當然也會被影響。”
“至于這座塔嘛。”林異擡頭看了看月色下發出瑩白色光芒的佛塔,“這不是渡橋為了保護你,才特地從江邊移過來的嘛。”
蘇心暮愣愣地看着佛塔,仿佛要從塔上找到渡橋的音容相貌一般,但是終究什麼也看不到。
“那些人是誰?”蘇心暮看向林異,語氣無比笃定,“你一定知道,那些攻擊我的人,他們是被你解決的。”
“人?”林異眼中有一瞬的光亮閃過,“如果你要把他們稱之為人的話,不過實際上他們已經不能算人了,他們是臼。”
“臼?”
“蒙雲告訴過你什麼是臼印,”林異俯下身看着蘇心暮,“用來盛放能量的器具叫做臼印,那麼用來盛放能量的人就叫臼,或者叫‘臼人’。”
“臼人?”
蘇心暮一陣惡寒,她回憶起那詭異人形在地面上爬行的樣子,細想之下那人的五官竟也是模糊不清的。
宋亭長發瘋的時候口中也高喊着“臼人”。
“沒有靈識,沒有思想,連行動都像牽絲傀儡一樣被别人操縱,不過它們隻有一點十分靈敏,它們能聞到遊魂的氣味,從而進行追蹤。”
林異頓了頓。
“長期接觸不屬于自己的魂魄的人,就會變成臼人。”
“收割魂魄的人以為自己在利用别人,到頭來也在被人利用。”
“那之前在鎮上咆哮的那些野獸……”
蘇心暮問。
“就是那些臼人呀,”林異像個有耐心的長者一樣,“你聽到的那些聲音,就是它們發出的呀。”
蘇心暮看着林異,往後退了一步。
“你知道得倒是清楚。”蘇心暮語氣忿忿,“我和蒙雲在鎮上奔波的時候,你在調查的都是這些?”
林異笑了。
“我不是來調查的,這裡的事無足輕重,我來這裡,是為了别的。”
“不過現在看來你們很平安。”林異負着雙手,繞着塔身慢慢走着,“渡橋師傅的确慈悲為懷,即使他的精魂沒了記憶,仍然在保護着這裡的人,包括你和蒙雲。”
“這或許就是執念吧。”
蘇心暮心底一陣觸動。
“剛才那些‘人’在哪裡?”
蘇心暮看着他。
林異蓦地轉身,神色不變地微笑着,蘇心暮餘光看到他的掌間,那副瘆人的火铐一閃,一陣黑色的煙霧從他的火铐上升起,随即變成了飛灰,像是燃燒的紙錢。
“那你的私事呢?”蘇心暮歎了口氣,“我知道我沒什麼資格問你,但在你眼裡連人命都算不上大事,能值得你特地跑上一趟的事,應該對你很重要。”
林異微笑不語。
片刻後,他揚起下巴,朝一個方向指了指:“這裡的問題已經解決了,我來時用羅盤測算過了,江底的石器爆炸,那些人的魂魄已經解放了。”
蘇心暮看着他,還是對這副高深慣了的模樣無語。
“下一次,如果我和蒙雲真要交代在什麼地方,請你及時趕到。”
“我會的。”
“這件事沒有結束。”
蘇心暮最後看了一眼眼前的佛塔,瑩亮溫和的光閃動着,仿佛擁有撫慰人心的力量,蘇心暮眼前浮現出渡橋的樣子。
“江底的石獅是誰扔進江裡的?這一點常老不知,想來宋亭長也不知道,我得回去了。”
林異站在她身後沉默着,在蘇心暮即将離開的時候,他突然開口。
“我還會去找你的。”
蘇心暮回頭看去,身後的林地上,已經看不到人影了。
蘇心暮走回鎮上的時候,東方天已大白。逆着熹微的晨光,蘇心暮遠遠就看見了那一排冒着黑煙的排房,宋亭長家的所在地。
蘇心暮走近排房,又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
蒙雲站在救火民兵的後面,旁觀着眼前餘煙不斷的房子,一回頭,就看見了蘇心暮朝他走來。
“你可算回來了,怎麼樣?”
蒙雲上下打量着蘇心暮,仿佛要确認她沒被叼去一塊肉似的。
“我沒事,我遇到林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