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夏至了。
蘇心暮站在庭院裡,看着滿院子長荒了的草木,以及池塘裡浮上水面的木輪,深深歎了口氣。
前兩天她剛在庫房裡找到一個面相妖冶的木偶人,那通紅兩團的腮紅怎麼看怎麼熟悉。還沒等她去找蒙雲算賬,他房裡的地動儀就爆炸了。
幸而事發的時候蒙雲沒在屋裡,不然朝廷今年的撫恤名單上必有蒙大人的名字。
為了李府上的事,蒙雲和浮光誰也沒顧得上打理院子,趕巧靜影也不在,這下可好了。
浮光哼哧哼哧地拖着一個闆車從蒙雲房裡出來,闆車上放着焦炭一般不明的東西,多半是地動儀爆炸後的産物,蒙雲的房中一陣陣地散發着濃密的黑煙,蒙雲在屋裡忙着把所有門窗都打開通風,不然再待下去,恐怕被拉出門外的就是他們三個了。
“好好的地動儀怎麼就炸了?”
蘇心暮看着灰頭土臉從屋裡出來的蒙雲。
“也不是好好的,”蒙雲咳嗽兩聲,“去李府前我忘了給它熄火了,回來之後沒顧上管它,鍋爐過熱,就爆炸了。”
“合情合理。”
蘇心暮點點頭。
“要不你還是把地動儀停了吧,我覺得你的小地動儀也挺管用的,再不濟還有林異的羅盤嘛。”
“林異的羅盤我給了李公子,囑咐他再有異狀就随時通知我,現在不好要回來了。”
蒙雲歎了口氣:“小地動儀得接近離魂者才能管用,大地動儀才能探測各地能量異動。”
“等我把這裡清掃幹淨,再造個新的。”
浮光嗷的一聲,發出抗議。
“先生,如果你不忙的話我建議你回去辦公,多幹點活就不會這麼閑了!”
蒙雲無言以對。
蘇心暮歎了口氣,收拾起清掃的工具往蒙雲房裡走去。
蒙雲的書房的确被炸得不輕,靠近地動儀的木地闆被炸出了一個坑,周圍漆黑一片全是煤灰,屋裡的木書架古董架七七八八倒了一地,蒙雲珍藏的不少機關巧件都在爆炸中壯烈犧牲,現場慘不忍睹。
蘇心暮路過一旁的案幾,掃了一眼發現上面放着一封展開的信,那信一看便知是寫了一半被抛下的,多半是爆炸前蒙雲正寫着的。
她過去一看,信上是一行行流暢的行楷,她打眼一看就看見了自己的名字,這下是想忽略都不行了。
蘇心暮拿起信,上面寫着李府近來發生的事。
蘇心暮一看收信人,林異。
好嘛。蘇心暮心道蒙雲終于不再固執己見了,但是轉念一想不對。
再往下看,信的内容明明是在威脅林異說自己已經懂得如何操縱臼人了要是對方再不采取什麼行動他就要找過去雲雲。
好家夥,這是威脅。
看來蒙雲是打定主意認為林異與東園有聯系了。
蘇心暮默默放下了信紙。
這個可能性她也考慮過,但如果是真的,下一步該怎麼辦?
蘇心暮挽起袖子,看着自己左手手腕上如蛛絲狀纏繞着的同命鎖,鎖紋圍繞着手腕上的主脈,下面是手腕上留下的疤。
就在這時,蘇心暮聽到當鋪裡似乎是來人了,門外傳來了陌生人的聲音。
“蒙郎中在嗎?”
随即就是浮光踢踢踏踏跑到門外去的腳步聲。
蘇心暮走出堂屋,蒙雲已往當鋪去了。她站在當鋪後門外,聽着來人跟蒙雲交談着。
交談的時間不長,半晌後蒙雲陰着一張臉走進了院子。
“怎麼了?”
蒙雲把手中的一封信遞給蘇心暮。
“我被彈劾了。”
蘇心暮一驚,連忙看着信上的内容,如蒙雲所說,這是一封從禦史台發出的彈劾狀,上面的内容是需要蒙雲即日前往官衙接受審查,不得有違。狀子的下面蓋着禦史台的印戳。
“可是這上面沒有寫彈劾你的理由啊?”
蘇心暮把那封狀子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你最近犯什麼事了?”
“渎職?玩忽職守?大概是因為我最近不在京城吧,按律京城的官員離京是需要向吏部報備的。”
蒙雲歎了口氣。
“真會挑時間。”
蘇心暮道:“你最近要去找林異是嗎?”
蒙雲停下腳步,看着她。
“你怎麼知道的?”
“如果你不介意,”蘇心暮吸了口氣,“我可以替你去找他。”
“如果我真要去找他,你肯定也得和我一起去。”
蒙雲抖了抖手裡的狀子:“這可是大事,還是先想想怎麼辦吧。”
狀子上要求蒙雲即日去往禦史台報道,于是下午的時候,蒙雲就收拾好準備出門了。
也就是到了出門的時候,蒙雲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确有好長時間沒有去工部述職了。
雖說自己當着工部的職,但是工部和蒙雲都清楚,這不過是天子腳下安排給他的一個閑差而已,跑腿的事另有人做,上面的人隻是想給他一個可以留在京城的緣由,既可以養得活自己,又不用回南疆土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