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臼人?”
蘇心暮靈光乍現。
蒙雲點了點頭。
“你我在松橋鎮和通明舫上都見到過臼人,他們有時可以自控自己的言行,有時又像狂人一樣,片刻便能轉換人格,與韓堂主的情況很相似。”
“而你師妹也說過,韓堂主是在被塞進一個像棺材一樣的地方後才瘋掉的,有沒有一種可能,那個棺材就是東園制作臼人的工具?”
“如果這些都是東園所為,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我無鋒宗何處招惹了他們?!”
蘇心暮頓時激動起來。
“你父親還在的時候,你可曾見過他與東園勾連?”
既然話說開了,蒙雲也不再忌諱,直接說出了雁淩嶽的名字。
蘇心暮黯然傷神,她搖搖頭。
蒙雲站起身,邊踱步邊思忖着,他忽然轉向蘇心暮,道:“我還有一個推測。”
“你說。”
“浮光昨夜對我說,她也曾入了幻境,見到了一個女子,她駕着一輛馬車,将許多無鋒宗的門人接上了車。”
蘇心暮放下手臂,錯愕地看向蒙雲。
“有沒有一種可能,無鋒宗的人沒有死?”
“桃花源……”
蒙雲朝她走了兩步,将手搭在蘇心暮肩上,問道:“我其實一直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
“你可曾記得自己是如何經脈盡斷的?”
蘇心暮垂下眼睛,似乎是在思索要不要将實情告訴他。
蒙雲看到她如此反應,心裡也繃緊了,自從蘇心暮被送到京城養傷,他從未向蘇心暮談起此事,生怕她會多想。
“兩年前,我收到杜宇寄來的信後日夜兼程趕回了杭州。”
蘇心暮開口道:“那天夜裡,我在山下看到了山上放的焰火,我疑心有什麼事發生了,就急忙上山去,等我進入山門的時候,看到了行道兩旁堆積的屍體……其實我那時已經有預感發生了什麼,就變了裝在宗門内潛行,我一路上看到了追殺我們的那些賊人,可是我沒法沖出去救人,我做不到……”
“我想先去找我爹,于是我就朝主樓跑過去,可是我路過我住的閣樓時,看見我爹像隻敗犬一樣被人從我的閣樓裡趕出來,他滿身污垢,披頭散發地跪在一個賊人面前,魂飛魄散地求對方不要殺他。我從沒見過那樣的他,可是那個賊人隻是把他從他的藏身處揪了出來,手起刀落,在樓外結果了他。”
“我沖了出去,想殺掉那人,可是我剛沖到他面前的時候,就被人擊中,然後拖去了凝晖堂。凝晖堂中已有幾個被俘的堂主,他們也一樣動彈不得,任由那些人把他們一一結果。”
“之後就輪到了我,可是那時我的記憶模糊了,等再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石臼裡,身下是堆積的死屍,再之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蘇心暮說完,雙手緊握,指甲在皮膚上掐出了道道血痕。
“後來不知怎的,我沒有死,睜開了眼睛,我感覺自己被拆筋斷骨。我躺在地上,看到了林異,彼時我還不認識他,他把我救起,帶離了凝晖堂。”
“後來的事,你也知道。”
蘇心暮說完,深深吸了一口氣。
蒙雲沉默地站在她身邊,他面色沉重,一言不發,伸出左臂輕輕攬住了蘇心暮的肩膀。
蒙雲将這個姿勢保持了良久,直到蘇心暮漸漸平靜了下來。
“對不起,我不該問你。”
他低沉的聲音在蘇心暮耳邊響起。
“我早就該對你說的。”
蒙雲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蘇心暮的袖子順着她的手腕滑下,露出了她左腕上的同命鎖,那個青黑色紋路的印記猙獰地纏結在她的手腕上。蒙雲看到了那個屬于林異的印記,他的心沉了下去。
“所以,你是在凝晖堂裡遇害的?”
蒙雲輕輕放開了她的手,緩步走回了座位上。
“是這樣。”
“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竟然能害人性命。”
“我不知道,此後我再也沒見過那個東西,”蘇心暮搖搖頭,“後來官府上山來處理後事,他們記下了宗門裡剩餘的所有器物,卻唯獨沒有那個刑具。”
“刑具嗎?”蒙雲蹙眉,“照你這樣描述,我倒覺得,那很像是個石臼,用來……”
蒙雲忽然停下,驚愕的神情在他臉上蔓延,他嗫嚅着說出了兩個字。
“臼人。”
“這……臼人不是被東園離魂之後才誕生的嗎?這又與臼人有什麼關系?”
蘇心暮同樣錯愕,事已至此,她覺得無鋒宗的滅門案仿佛暗地裡牽了無數根線,絲絲縷縷地與東園聯系在一起。
蒙雲搖了搖頭,正在此時,寝樓那裡傳來一聲尖叫。
蘇心暮和蒙雲立即起身,沖了出去。
聲音是從寝樓那邊傳來的,聽聲音像是杜宇。
果不其然,二人來到樓下時,正趕上韓堂主抱着蘇心暮的重劍從樓裡沖出來。
經過昨天一夜,杜宇已為他清理幹淨身上,又替他膏沐一番,他此時身着一件白粗布衣服,人看上去也沒有那麼瘋癫了。
“韓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