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靠近石台,發現那副青銅棺椁雕得巧奪天工,棺壁四方刻着四方聖獸和陰陽圖案,以及狩獵織作壁畫,棺壁上的人像栩栩如生,即使棺椁看着年歲已久,上面的紋理依舊清晰可見。
套棺上嵌着一塊琉璃,蘇心暮小心翼翼地靠近察看,剛一低頭,便跪坐在地。
“怎麼了?”
林異彎腰看去,隻見套棺與棺材上均嵌着琉璃,一個身着素衣的男子雙眼緊閉躺在棺中,他面容滄桑,卻似乎依舊年輕,看着像是沉睡,而不是死亡。
蘇心暮猛地拽住林異的手腕。
“他就是崔詠。”
“這怎麼回事兒?”
林異指着棺椁問燕燕,燕燕緩步走過石橋,站在二人面前。
“是,你們要找的人,二十年前,就在這裡了。”
“崔詠已經死了?”
蘇心暮坐在地上,仍舊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景象。
“不,他沒死。”
林異緊盯着棺材。
“我在城外就感應到了他的氣息,他與儲陽秋的情況相似,原本的三魂七魄已經丢盡了,這口棺材隻是保證他肉身不死而已,現在躺在裡面的已經不是崔詠本人了。”
“你肯定知道發生了什麼,是你把他藏在這兒的,卻裝出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林異手腕一抖,火铐順勢垂下,“為的是不讓别人發現,如果蒙雲知道了,你猜他會怎麼做?”
“是啊,他會怎麼做呢?”
燕燕做夢般地看向躺在棺中的人。
“他會怎麼對一個救回他恩師的人呢?”
“救?是你救了崔詠?”蘇心暮難以置信。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燕燕眼中飄着一層虛無,抑或是死心。
“二十年前,我離開師門入關遊曆,在十萬大山中遇難,那時,我碰上從滇南而來的崔詠,他一個漢人,卻終日與那裡的土著厮混在一起。他自稱是個匠人,但我看出他是練過武的。那時我被毒蛇咬傷差點喪命,他便在我身邊陪了我七天七夜,為我求醫問藥。之後我撿回一條命,便一直跟着他,我對他說,無論他要去天涯海角我都要跟着去,但他卻帶我去了碧落山,在那兒,我見到了他的妻兒。”
“妻兒?”
林異皺起了眉頭。
“就是沈英佺,還有蒙雲。”蘇心暮道。
燕燕蓦地笑出聲。
“我知道他已經成家,我也無心打擾他的生活,後來,我知道他是被這城中的人趕上山來的,他隐居在碧落山,卻時時刻刻關注着向岚尋的動向,他知道向岚尋鑿穿山路後便離開了,于是他便離開滇南,追蹤向岚尋去了天南海北,最終在京城落腳。在那之後,我多次登門,問他願不願意留下我。”
“他雖然答應,對我卻愈發冷淡,我不甘心,就送他附魔杵,想要他永遠欠我一個還不清的人情。那麼久以來,無論我做什麼,他都隻是視若無睹。那天清晨,我早起去找他,卻發現他留下了一封信給我,隻身回了滇南。我預感要出事,便一路追着他回到碧落山,就在山上,他遇到了蒙袒。”
“蒙袒自稱是來求救的,他逼問沈英佺崔詠的下落無果,就殺了她,這一幕正巧被剛趕到的崔詠看到,崔詠要殺了蒙袒,卻被蒙袒暗算,被自己弟弟盜來的離魂鏡打散了三魂七魄,就此成了這個樣子。我趕到時,蒙袒正欲逃走,我雖然想殺了他,但三魂七魄離體如若過久,肉身便會死去,我便用法器護住了崔詠的肉身,無奈才放過了那個畜生。”
“我用魂器暫時穩住崔詠的肉身,隻盼有朝一日能召回他的魂魄,讓他複生。但随着時間推移,法器中的能量已經無法保持他的肉身不腐,于是我尋到了城中的石臼,向岚尋留下的離魂臼内凝聚了無數遊魂,我可以将這些離魂召進崔詠的體内,好讓他維持一線生機。就這樣,我趁城中械鬥之時,将他的身體移入地宮,這麼久以來,他就是靠着石臼中的遊魂才能維持這副樣子。”
“可現在石臼已封,你用什麼維持崔詠的肉身?”
蘇心暮問。
燕燕沉默片刻。
“石臼沒有封死。”
“你說什麼?!”
“是你教我把附魔杵放入石臼中,你說·····”
“應該正相反,”林異插話道,“石臼的法力也會随着時間慢慢消退,她騙你把附魔杵放進石臼,恐怕是想借附魔杵的法力固定石臼中的遊魂,就是為了保證崔詠肉身不腐。”
“但,附魔杵本就是你們雁門的東西,要給誰用全憑你一句話,你這樣做,恐怕也知道自己不占理。”
林異收起了火铐。
“畢竟你沒理由把崔詠一直藏在這兒,蒙雲一直在找他的師父,這你是知道的。”
“那我該如何?如果不這樣做,他早就肉身化枯骨。”
一行清淚流下燕燕的面龐。
“難道我做錯了嗎!”
誰也沒有接話,洞穴中一片死寂。
“蒙雲剛才來過了對吧?”許久後,蘇心暮開口,“你攔着他不讓他進來?”
燕燕不發一語。
“他會回來的,也會知道這些,你藏着也沒有用。”
“這難道是你說了算嗎?”
燕燕拭去淚水,露出一個略顯狠戾的微笑,重新遮上了面紗。
“但你說了肯定不算。”蘇心暮看着她,“隻有蒙雲是他的親人,蒙雲說了才算。”
“有關蒙雲,我想問你,剛才你說,二十年前蒙袒拿走了蒙雲偷來的鏡子,那是怎麼回事?”
燕燕微微蹙眉。
“他偷了向岚尋那時用于離魂的圓鏡,就是最初那面溫明鏡。”
“是蒙袒讓他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