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副本都在引導我們,儀式的成功需要鎮女犧牲。上代鎮女是姜琪,儀式也的确成功了。所以因獻祭而死的也是姜琪,被沉潭的自然就是姜珂。”
“可是,如果反過來呢?——村祠那個審判文書上寫的是‘姜氏’,沒寫名字。”
黎明将早先郭棟拿出的那本姜家姐妹的“交換日記”也要過來,兩個本子,一手一個拿着,看向他們,認真地說。
也是在這時,似乎是拿到了想要的線索,無疑和這麼多人紮在一起聽别人的分析,沈淩安靜地轉身走了。
黎明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若有所思,但并沒叫住他,也沒說什麼。
“可是姜家家譜上被畫紅框的就是姜琪啊。而且之前不也是你分析的,這個獻祭儀式很可能需要鎮女自願赴死,所以才即便有買賣人口的渠道,村裡也不買人獻祭,而是讓本村女孩犧牲嗎?姜珂是外村人,讓她獻祭,村裡人也能不放心的吧?”
郭棟沒聽明白,疑惑地反駁。
“對,而且我到現在還是認為,獻祭成功需要鎮女自願這件事,我沒推測錯。”黎明點頭,但緊接着話鋒一轉。
“——可是,‘自願為了村子赴死’和‘自願赴死’是不一樣的。”
“沒有一樣證據表明,鎮女自我犧牲時,她心裡想保護的必須是這個村子……”
“那麼如果有一個人,她在乎姜琪勝過在乎生命,所以甘願替她去死呢?”
這樣說着,黎明的腦海中又浮現出少女房間裡那個某些内容物略有點膈應和瘆人的小鐵盒。
“還記得我們在姜家另外那個女孩子住的偏屋裡找到的鐵盒嗎?那裡面珍藏着的東西不光有合照、寫着詩句的小紙條這類很正常的紀念品,還有人的頭發和剪下來的指甲。”
“姜琪幼年就被選為鎮女,住在鎮女祠。長期住那個房間的少女就隻能是姜珂。”
她看着阮凱問,接着又轉向蘇恬恬。
“都是未成年少女,許悠你比我有發言權。如果隻是普通的感情特别好的好姐妹,你會連她的頭發指甲都收集起來珍藏嗎?”
蘇恬恬瘋狂搖頭。
這聽起來太極端了,甚至有點子……變态……
“所以,姜珂對姜琪的感情,顯然比一般的姐妹之情要更深刻,也更執念很多。”
黎明于是點點頭又繼續往下分析:“有了這個基礎,我們再看調包鎮女這件事的可行性。”
“比如,唐乾第一天的任務是去許悠家裡給許家父母送梳妝盒,并且儀式之前鎮女需要歸家,由親生父母來幫忙化妝。——這段時間要把鎮女換人,且如果兩個女孩都肯配合,想必是不難的。”
“而且鎮女獻祭時那個大濃妝,隻要兩個人相貌不是差别非常巨大,畫成那樣之後基本也就看不出來了。”
“一個作證就是陳飛錢箱裡藏着的那個手機裡跟錢哥的短信記錄。錢哥抱怨說姜家挑人的條件奇葩,挑歲數正常,怎麼還非得挑跟姜琪長得像的。”
“陳飛說是姜家夫婦圖長得像女兒以便慰藉痛苦,可能姜家夫婦也的确是這麼跟他說的。但實際上,挑年齡是因為儀式要想成功,假鎮女必須和姜琪同歲才能保證儀式時她也是十六歲,挑長相就是為了化完妝不容易暴露。”
“甚至,我懷疑鎮女祠牆角那個洞都可能是他們兩口子挖的。就為了讓姜琪出來,和姜珂培養感情,以便讓姜珂自願替姜琪犧牲。”
“别忘了,姜家當年可是曾經試圖給袁家二十萬,就為了讓我替姜琪成為鎮女的,隻是袁家沒同意罷了。”
“這麼愛女兒的一對父母,比起說他們在知道女兒救不了了之後買了個替身回來撫養,慰藉自己,說他們其實從沒放棄,背地裡謀劃着買個替身頂下親女兒,從性格和邏輯上通暢得多。”
“至于我說現在水裡那位前代鎮女不是姜琪而是姜珂,最直接的證據就是這個。”
她說着,又揚了揚手裡那本袁馥的舊日記。
“很明顯,我和姜琪曾是朋友,但跟姜珂不熟。我想道歉、想撫慰的靈魂,也一直都是姜琪。”
“如果姜琪真的是作為上代鎮女死于儀式,那麼她的靈魂在幽水潭裡,儀式後被沖上岸的殘屍在鎮女祠,這一點‘我’作為村裡人,不會不知道。”
“那麼,如果要祭拜要忏悔,即便潭水邊是村子的禁地不能随便靠近,我也應該是去鎮女祠。”
“可是‘我’沒有,而是把這些東西埋到這兒,建了一個不敢豎碑的墳。”
“——最合理的解釋就是,‘我’知道姜琪不是作為鎮女而死的。”
這……
信息量一時過于巨大,一時無人接話,所有人都愣怔怔又一臉凝重地消化着這些内容。
最終,依舊是郭棟先開口。
“呃……我承認你分析的都挺有道理,但是有一點說不過去啊?”
“現在我們可以知道是姜珂提出要帶姜琪逃跑,姜琪也同意了,倆人怕跑的時候被袁馥發現,被舉報然後給抓回來了,對吧?——那既然是被抓回來了,肯定是嚴加看守,袁家肯定也就沒有機會偷偷調包了吧?”
“倆人裡面選一個執行儀式,這種生死攸關的大事,村民們肯定選培養了這麼多年的原鎮女啊!”
“不對,不對!”沒等黎明開口回答,一直安靜聽講的蘇恬恬就舉起右手插嘴道,“如果儀式需要鎮女自願,那會逃跑不就說明鎮女不夠自願嗎……這時候如果姜珂自告奮勇願意,那村民們……”
“……哦這倒也是…………”郭棟有點被說服的意思,但轉念一想,又發現矛盾了,“可是那也不對啊。”
“就算村民們是因為這個理由接受了姜珂替姜琪獻祭,那她一個生日不詳的養女,就隻是四等鎮女,村子在五年前就應該準備下一場儀式了啊?”
“就算姜家夫婦明面上說的是領養的親戚家孩子,可能對村裡人胡編了一個她的生日,他們倆也不敢硬說她也是鬼月出生吧?如果猜錯了,五年後幽水失控,村子還沒準備好新鎮女,那全村都得完蛋啊……”
對這個疑問,黎明毫不意外,甚至還頗認同頗贊許地看了郭棟一眼,點頭道:“對,重點就是這個。——事實上從昨晚我們發現姜珂是被姜家買來的時我就想過姜珂頂替姜琪獻祭的可能性,但就是因為這一點說不通,暫且被我自己否決掉了。”
“直到今晚看到這個。”
她舉起了手裡姐妹倆的“交換日記”。
“她們姐妹倆既然有的是機會在夜晚見面,逃跑這麼敏感的事,為什麼不直接對話,而是非要用文字交流,留下可能的把柄呢?”
“現在回想起來,短信裡那個錢哥說,姜珂幼年被送到收容所後什麼都不說,最後才給了她親生父母家的地址讓警察去收屍。——這裡用的詞是‘給出’而不是‘說出’。”
“那麼,不說話的姜珂,她是因為精神上的刺激不想說話,還是……幹脆就不能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