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把扇子帶來的短暫幻境,黎明再也沒找到任何和郁家相關,或者和她自己相關的線索。
那把不知為何觸發了幻境的扇子上也沒有任何特殊的标記,就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舊扇子。
在接下來的二十分鐘裡,她兢兢業業地一件件摸遍了房間裡的每一樣零碎物件,包括衣帽間裡海量的衣裙和配飾,也包括梳妝台上的瓶瓶罐罐,但都沒有再觸發像那樣的幻境。
——不知道其他人那裡,情況是否會有所不同?
想了想,她打開自己的行李箱翻了翻,挑出一雙相對最好走路、又能配得上禮服裙的三厘米坡跟魚嘴鞋穿上,又從一衆禮服裡挑出一件無袖的穿好,将配套的長筒絲綢手套其中一隻送到蠟燭上燒掉,手裡捏着另一隻拉開了房門。
兩位女仆正僵直地立在門口“侍奉”,隻不過畫風更像看守犯人的獄警。
“抱歉,我打包行李時好像不小心掉了一隻手套。”
黎明露出一個演技恰到好處的笑,不好意思地向守在門口的女仆解釋。
“這裙子是我特意為今天準備的,必須配手套才好看。——這種款式的手套常見,世家貴女人人都有。能不能讓我去問問其他姐妹有沒有帶了的,借來一用?”
雖然借手套這個借口放在現實世界可能略顯牽強,但女仆們對這個借口并無異議。
黎明于是坦然地走出去,在她們直勾勾的注視下,就近敲響了旁邊海棠房間的門。
梅傲霜隻把門打開了一半,看到黎明愣了一下,眼神不知為何有點躲閃,似乎很怕眼前人要謀害她似的,草草答了句“我也沒帶”便急匆匆把門關上了。
再旁邊是葉詠絮的芍藥房間。
她的反應也差不多,冷冷說了句“沒有”就砰地甩上了門,全無想交流的意思。
不過,這一問一答的時間也夠黎明越過她們的肩膀掃一眼屋裡了。
她們房間的布局、裝潢和擺放的物品都和黎明那間完全一樣,隻有裝飾花紋有所差别。尤其是那“衣架”,黎明看見她們的床邊也分别都立着一個。
接着她又敲了玫瑰房間的門。
石星餘也詫異了一下,但反應明顯比前面兩位熱情。
她稍微想了想便直接拉開了門:“我東西還沒收拾完,也記不清帶沒帶這種手套了,家裡傭人收拾的。——要不你先進來坐坐?我找找看。”
“好,謝謝。”黎明點點頭,從善如流地走進房間,向床旁邊的小沙發走去。
——在她身後,玫瑰花門被關閉,發出咔哒一聲輕響。高挑的女人高高舉起開門前藏在裙子裡的一個金屬擺件,狠狠掄向來客毫無防備的後腦。
“咣——啪!”
鈍器劃破空氣的風聲響起的同時,黎明的身體便自動做出了回應。
她反手一掌切向襲擊者的手腕将武器打落,然後順勢抓住,往下一擰的同時旋身就是一個幹脆利落的鞭腿。
這一腳結結實實地兜在石星餘肋下,她整個人直接被巨力掄起,在空中劃過一條短弧線,臉朝裡狠狠撞在牆上再摔到地面,發出接連兩聲巨響。
她的鼻子撞破了,滿嘴猩甜,一身狼狽,不過身體素質和戰鬥能力都還不錯,至少在常人之上,并沒被偷襲不成反挨的這一下徹底摔懵。
雖然腦袋嗡嗡作響,她還是搶在黎明上前制住她之前一骨碌爬了起來。
她也深谙開弓沒有回頭箭的道理,就近抓起一個燭台,拔去上面的蠟燭露出一指長的尖錐,揮舞着便又撲了上來。
她覺得自己還有勝算。
然而她不知道,方才那一擋一踢對黎明而言完全出于本能,發力程度大緻相當于一般人看見蚊子落在自己身上時的順手一拍。
——她的對手還完全沒進入戰鬥狀态。
所以當兩人真正交上手,她才意識到自己輕敵得有多離譜。
雖是主動出擊,卻隻過了不到三招,短短十秒之内,石星餘便已經雙膝跪地,被反剪着雙手死死摁在了牆上。
黎明半輕不重地踩着她的腿肚子,力道精妙,既無意讓她多受疼痛折磨,又令她絲毫掙紮不得。
黎明的左手扣着她被扭到一起的雙腕,老虎鉗似的,掐得她又幾乎連自己手的存在都感覺不到,右手則握着那隻被她親手抓來當兇器的燭台,冰涼的尖端穩穩抵着她右頸側的脈搏。
“如果我想,你這會兒已經死了。”
談不上威脅,黎明用陳述事實的口吻輕聲說。
胸膛抵在牆上,石星餘不敢亂動,隻微微顫抖地喘息着,竭盡全力想讓脖子離銳器遠一點,微張着因驚吓而灰白下去的嘴唇,似乎想說點讨饒的話,卻又不知該怎麼說。
倘或易地而處,她自問不會也不敢放過一個在副本第一天就背後動手想殺自己的人……
——然而下一秒,黎明卻松手了,還向後退了半步。
她立刻轉過身,将脊背緊緊貼在牆上,緊繃着身體顫抖着質問:“你,你想幹什麼?”
那虛浮尖銳的聲音外強中幹極了。
她完全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真的打算放她一馬。
驚懼在心底越發蔓延,看着眼前戰鬥力強得離譜的人,她隻能聯想到反複把獵物按住再松開把玩折磨的貓。
而她就是那隻耗子。
太過懸殊的搏鬥技巧讓她自知反擊毫無意義,更無處可逃,隻能徒勞地梗着脖子。
“500魂币的确很誘人,能治療幾次緻命傷了。所以雖然我絕不認同為了支線任務這種并非迫不得已的原因殺人謀利,但看在你還隻是未遂的份上,姑且可以原諒一次。”
黎明像擦槍一樣摩挲着手中的燭台,心平氣和地表态。
“不過,我的體諒是有限度的。如果接下去你再對我出手,或是在副本怪面前搞小動作害我,我會立刻殺了你。”
她自始至終沒有高聲,語氣是陳述事實的坦誠與平淡,卻讓石星餘本能地感受到一股無法忽視的威壓。
被扭過的關節餘痛猶在,頸側皮膚上也仿佛還有被尖刺抵住的涼意,一切都讓她真切地明白,這絕非婦人之仁,而是強者的自信,眼前人确有說到做到的能力。
這時黎明擡起眼來直視她,溫和的神情随之冷肅下來,擡手用燭台尖端一指旁邊的沙發,換上命令般的語氣:“現在,坐到那去。”
“擡頭,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