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為“無人救我”是個十分特殊的副本,完全屏蔽了“能力者”們的能力,還下調了旅行者們的體力水平,對通關比較不利,這個副本的回報給得也比正常副本大方些。
通常一個副本boss隻會給出一份特殊物品,比如姜珂的兩滴血淚變成的相思豆,每一顆都隻算0.5個物品,合在一起才是一個。黎明原以為石中花給的叉子也是這樣,卻沒想到,在服務中心兌換時被告知兩把叉子算兩個特殊物品,可以換兩瓶藥水。
好消息:兩瓶藥水恢複出來的記憶片段不但數量比上次多很多,而且全是她記憶中不存在的内容。
——現在她希望這樣。比起和竹子一起回憶以前朝夕相處的日常,現在越是多出現這種他倆記憶不一緻的奇怪畫面,他們才越有可能捋清楚前因後果,搞明白這些奇怪的記憶都是怎麼來的、是什麼東西。
然而,壞消息是:新出來的記憶片段依舊是天上一腳地下一腳,碎得七零八落,哪段和哪段都連不到一起。衆多謎團不但沒得到解釋,反而還越發迷起來了……
此外還有一個不好不壞但很微妙的——這次新恢複出來的一堆記憶碎片裡,第一個出現的人物又一次既不是她也不是他自己,又是龔行……
“不是,你對龔行到底是有多在意多執着啊?——要不是知道你是個什麼人,我都得懷疑您老人家是不是取向有點問題,愛上他了。”
以一種看全息電影的姿态,黎明拉着灌完兩瓶藥的穆塔并肩坐在卧室床邊,看着周圍随着藥效投影出來的記憶畫面,忍不住用開玩笑的語氣吐槽。
畫面中的場景是個病房,一看就是“零”内部的專門醫院,龔行躺在病床上,渾身被繃帶裹得宛如跟木乃伊沾親帶故,但精神氣色看起來還可以,不像是分分鐘會嘎掉的那種。
床頭櫃上擺着一堆水果點心之類的慰問品,她估計是作為搭檔去探病的,正坐在床邊椅子削蘋果。
削完了,她一邊遞過去,一邊說他:“這回可長個記性吧,以後别這麼莽。——這回要不是我們家竹子因為蠱蟲感應覺得我有可能有危險,大老遠跑過來,順手撈了你一把,你這會兒已經可以飄着參加自己的追悼會了。”
“是是是,長記性。我好好反省。”龔行笑着一疊聲應,說着又吃力地擡擡纏滿繃帶的右手一臉無辜地問,“隊長同志,你就這麼……削完皮一整個就給我了?”
“那不然呢?右手有傷,你左手那不是好好的嗎?啃蘋果又不需要啥精細操作。”
畫面裡的她一臉鋼鐵直女鈍感力極強,仿佛完全沒聽懂這傷号是在暗示想要她切塊投喂一下一樣。
龔行略顯無奈地搖頭苦笑,用左手接過蘋果:“行吧……對我,姐們兒你是真一點也不心疼啊……”
“别别别,别給我整賣慘這一套。你這把臉天生就不适合這種畫風,太膈應人了。”她笑着用那種老朋友之間互損的語氣怼了他一句,看看時間,起身準備結束這次探望。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聽醫生話。我先回去了,竹子一會兒過來接我,下午還一堆活兒呢。”
——這段事之所以能作為穆塔的記憶片段出現在這兒,顯然是因為“一會兒要來接”的他其實已經到了,就在門外,隻是一時沒有進來。
“……等等,黎明。”龔行顯然不知道門外有人,略微猶豫了一下,突然開口把她叫住了。
“有句話,想了很久,不知道該不該說。……這次鬼門關前轉一圈,覺得果然還是得說,不然萬一哪天一不小心真光榮了,遺憾一輩子。”
“我喜歡你。男人喜歡女人的那種喜歡,喜歡很久了。”
這話一出來,畫面裡和畫面外,兩個黎明雙雙沉默了。
片刻後,兩個黎明又雙雙爆出一句異口同聲的質問:“什麼玩意兒?!我拿你當哥們兒,你特麼居然想睡我?!”
同時,比起畫面裡不知道門外有人的那個,畫面外的黎明情緒還更加複雜,腦子裡瞬間刷滿了彈幕。
——我靠我說竹子怎麼這麼在意龔行這小子,死命追着他較勁呢。敢情是雖然失憶了,但冥冥中還依稀帶着點慣性?!破案了!怪不得!
——卧槽,完犢子,這被竹子聽見了,這還得了?!
就這位夜離族掌管醋壇子的神,就他那脆弱得像内酯豆腐一樣一碰就碎的安全感。
他是真心實意覺得但凡是個沒有随時發狂吃人風險的正常人類、甚至雞鴨鵝狗貓,都比他那樣的“怪物”值得她喜歡。
他總怕早晚有一天她會累會煩、會厭倦“費心照顧”他那樣“不正常”的存在,去選擇“更能讓她輕松快樂的”存在。并且死心眼地覺得那樣的發展才是應有之義,才是正常發展。
畢竟,就連他自己的親友族人都早不把他當正常人類看待了,他自己也依舊對多年前的那次失控耿耿于懷着,覺得自己各種麻煩、危險、不好、不配。
所以他随時會放低姿态毫無偶像包袱地撒嬌,會明晃晃地讨要寵愛,因為總是想要确認,至少在這一時這一刻,她還是願意對他好,無論那是真的喜愛還是出于憐憫,總之她暫且還沒有走向那種“正常”的發展……
——她可太了解他那過分細膩、過分體恤别人的感受、同時又死軸傻犟的心思了!
——所以,猛地看見聽見這麼一幕,尤其龔行在一般人類中各方面條件确實不差,還跟她青梅竹馬,相識在她認識他之前,這人還不得瞬間心态爆炸,螺旋升天?!
一邊滿腦子彈幕,黎明一邊近乎本能地就一把薅住了身邊人的手,蓄勢待發,随時準備噴吐強調他的優勢、誇他安撫他的話。
與此同時,影像中的龔行還在锲而不舍地叭叭:“我是真心的,黎明。以前我一直不敢說,畢竟你身邊有那麼一位,論臉論能力都沒有可比性。——但是現在反正他也……”
他說到這停住了,似是不想具體提起她必然不愛聽的事。
可是畫面中的穆塔就在門外,并沒有離家出走然後失蹤……所以,他原本想說的是穆塔怎麼了?!
黎明十分疑惑。
“給我個機會吧,行麼?”龔行一臉深情認真地問。
“不行。”畫面裡的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畫面之外,黎明頓時在心裡給這段不知道哪來的記憶碎片中的“自己”點了一萬個贊。
“認識這麼久了,我什麼性格你是了解的。”畫面中的她坦誠又直白地說着,“我這人一向有話直說。這麼多年,但凡我要是喜歡你,早就主動跟你說了。”
“而且,我和竹子之間的事是我們倆的事,我和你之間又是另外一回事。并不是說我不和他在一起,就可能會改變對你的感覺,這兩者完全沒關系。”
“别說我不是非得給自己找個男人喜歡不可。就算真是那樣,這世上也不是隻有他和你兩個男人。——哪怕我不喜歡他,也不代表我就會喜歡上你。”
“抱歉,實話傷人,但我就這脾氣,還是直接說開比較好。”
“……”龔行顯然失落,但又有些預料之中,默然幾秒,又問了一次,“真的一點可能都沒有?”
“沒有。”她依舊堅決,絲毫沒留情面。
“你先好好養傷吧,趁休息也調整調整心态……我這邊沒問題,但我不希望今天這事影響到你我以後共事時的氣氛和狀态。”
“如果你覺得能放下,還像以前一樣和我作為搭檔相處,那就當今天這事沒發生過。如果不能,相處覺得别扭的話,我會幫你想個其他合适理由,我們一起跟上面打報告,申請給你換個崗位,我換個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