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走了。”說完她便徑自起身,開門離開。
畫面中的穆塔已經不在門外了。
聽到一半他就垂眸松開了原本握着門把的手,默默退到了樓梯口,在她出來時佯裝剛從樓下上來。
他沒有鬧,表現得一切正常,畫面中的她也沒有發覺異樣。
但作為旁觀者,現實中的黎明感受得到,那一刻他垂下的睫羽在淺色眼睛上投下濃重的陰影,讓那雙漂亮靈動眼眸晦暗得像黑洞,連同他整個人都似乎變得沉郁、黯淡了下來。
然後他刻意地在她面前裝作不知道,裝作沒所謂。
——盡管副本裡的演繹環節永遠演得生硬又浮誇,但這種時候,她發現,這個人其實演技不壞。
轉頭看去,她發現畫面外坐在她身邊的人也以幾乎完全一樣的神情半垂着眼簾不知在想些什麼,注意到她的目光投來,又轉瞬間收起那層消極壓抑的氣息,努力正常起來。
“怎麼了?還是心裡難受、看着不痛快?——我這不也沒答應他嗎,我拒絕得多徹底啊。他單方面喜歡我,這我也控制不了不是?”
本能地,她開始哄,同時挪挪身子靠得離他更近一點,撫摸着他加大肢體接觸的面積,用這種最直觀的方式給他定心丸。
盡管他并沒有鬧,但她還是看不得他這樣,想讓他真的釋懷。
“而且你這段記憶還不知道到底是個啥情況呢。我對天發誓,現實世界裡他根本就沒跟我告白過,我剛才也吓了一跳。”
“要不我現在給他發消息,把他再叫來一趟,我當你面問問他是不是真的對我有想法,咱們現實世界也好好把話攤開說明白?”
“不用,無所謂。”穆塔扯起一個淺笑,對她主動給的親昵照單全收,蜷身放低自己輕輕擁住她,“姐姐這樣的人,本來就應該有很多很多人喜歡。這再正常不過了,我明白。”
說話間,他還用修長的大手捧起她的一隻手,像聖徒親吻神靈塑像的腳那樣,輕柔又虔誠地輕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啊這……
“不是……你别擺出一臉‘你被别人喜歡沒關系,喜歡别人也沒關系,隻要你在喜歡别人的同時分給我一點點,别讨厭我别不管我,我就滿足了’的表情來啊!”
“你可是整個夜離族的聖子大人、當世最強法師、出趟門一路誰見誰愣神的絕世大美人,你還一天到晚不自信,把自己整這麼卑微,這都什麼鬼?!”
他這個狀态,黎明感覺自己人都麻了,趕緊反手抓住,捧住那張美豔得驚世駭俗的神仙臉蛋,又撸又揉地瘋狂表達喜愛。
“誰喜歡我那都不重要,反正我最喜歡我們家竹子了。——最喜歡,沒有之一,獨一檔的那種最喜歡。”
“我一直都最喜歡你了,聽見沒?”
以前是答應過上面五年之約,不能表白攤牌,但這人失蹤都失蹤六年了,期限早過了,他和茹音丹雅顯然還是連熟人都算不上的半陌生人。
眼下這個情況,黎明想都沒想就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她這人一向如此,直球直給。
聽見這話,穆塔整個人都微微地顫了一下,一雙大眼睛定定地望着她,好半晌,才慢慢地露出一個笑來,但眸光依舊幽深。
并沒有很激動很興奮。那笑容的确很受用,但除了歡喜甜蜜,更多是一種習慣悲觀的人特有的複雜。
黎明倒也能夠理解。
畢竟眼下他的記憶和她的不一緻之處太多了,沒有人清楚這背後到底意味着什麼。
甚至于,她和他到底屬不屬于同一個時空、同一條時間線,他又到底是不是她認知中在尋找的那個失蹤了六年的他……
他相信她此時此刻說的是真心話,所以他是歡喜的。
但與此同時,他不敢确信當以後這些混亂的、矛盾的破碎記憶背後的一切都終于清晰明了的那一刻,她此時的表白依然成立,依舊沒有變化……
他從來沒有那種樂觀的自信。
而且,她發現,自己此時沒有辦法給他足夠的信心。在一切的答案真正浮出水面之前,她都不可能有辦法。
“我說我喜歡你,你都不給反應嗎?——男人得主動點。快點,親我一下。”
——她此時能做的也隻有這個了。引着他别想那些,關注眼下。
他于是吃力地從那些紛亂思緒中拔出來,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鼓勵又期待的神情,像被燙到一樣瞬間臉紅起來,呼吸也開始急促、發顫。
她閉上眼睛,揚起臉。
他遲疑了一會兒,終于捧住她的臉慢慢湊近,最終在她的額頭上輕柔又認真地吻了一下。
他終究沒選擇吻她的嘴唇。
她暗示得很明顯了,但他還是不敢。
不敢相信自己,不敢唐突她,不敢确信她的暗示的确就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不敢冒哪怕一點點碰碎此刻美好夢幻的風險……
她完全理解,并且既心疼又恨鐵不成鋼着。
作為一個彪悍的直球選手,她直接一把圈住了這磨磨唧唧、進三步退兩步的家夥的脖子。
然而就在她圈着他的脖子就要挺身嘴對嘴親上去時,手腕卻突然被他抓住了。
他似乎眩暈得厲害,難受地低頭将她的手抵在額頭上對抗那種感覺。那是藥的效果。或許是藥量更大的緣故,新恢複的記憶出現時,那種暈的感覺也更猛烈了。
——随之而來,全新的投射畫面在屋子裡頃刻展開。
這一次的記憶,比任何一次都要長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