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塔遞過來的是幾張卡片,有他自己的身份證,還有之前在火車站時那個自稱客棧主人的中年男人發的名片。
多年的朝夕相處,他既了解他這個姐姐都有什麼手藝,也了解她做事的思路。
——客棧一樓所有的窗戶都是都是那種扭把手的鎖,因為年久失修,木質窗框還略有變形,窗縫很大。很适合用比較委婉的方式物理開門。
黎明将身份證和名片都疊在一起,增加硬度,小心地将它們從窗縫裡塞進去,換着角度努力了一會兒,成功把窗子的鎖舌撥開了。
從窗戶翻進去,他們來到的就是客棧的餐廳。
餐廳很大,看面積大抵占了有一樓的一半左右,裡面擺着兩排共計十四張四人餐桌。
這個老破客棧的供電系統似乎非常落後,或者說接近于無。餐廳裡面沒有電燈,照明全靠每個桌子上的一盞超大油燈。
餐廳一共有三扇門,其中一扇通往玄關,玄關另一頭就是朝向院子的大門,在門口放了一個小小的接待櫃台。
櫃台裡東西不多,主要是一個破舊的住客登記簿和一部手機。手機沒設鎖屏密碼,從内容看應該是客棧老闆的工作手機,登錄着的微信名直接就叫“桃源客棧”,聊天内容也基本都是在回複住客的咨詢、找管道工泥瓦匠來修繕客棧等等。
其中有一個名叫“天選打工人”的微信,在七天前對店主說:“老闆,我家裡有點急事,明天不能按時趕回去了。我請三天假可以嗎?”客棧老闆回複說行,讓他不用急,自己一個人也應付得過來。
不難得知,這應該就是這破客棧除了老闆之外唯一的一個員工。
住客登記簿也是一脈相承地簡陋,就是個簡單的條格本。本子上記着一串人名和對應的身份證号,旁邊跟着兩個格子,分别填入住日期和離店日期。
在黎明和穆塔翻開那個本子查看的時候,上面的登記顯示,已入住但尚未離店的住客此時共有十四個人。
這四十人中有一對帶女兒的夫婦和一個帶兒子的單身母親,剩下的九人都是單獨入住的。
其中有七個單獨住客都是在七天前入住。三口之家、母子二人和另外兩個單身客人入住的時間則要更早幾天。
除此之外,櫃台下面還藏着一個半人高的保險箱,在簡陋的客棧裡顯得異常高級,也令人難以想象這看起來落後時代幾十年的破地方到底能有什麼寶貝值得鎖進保險櫃裡。
保險箱上沒有鎖孔,隻有一個旋鈕式的密碼盤。
黎明試着将耳朵貼在箱門上擰動旋鈕,通過轉到正确數字時略有不同的輕微咔哒聲技術開鎖。但這保險箱似乎是副本特産黑科技,聽了一圈都沒有特殊聲音,看來是規則限定必須有密碼才行。于是隻好暫且作罷。
餐廳的另外兩扇門分别通往的是廚房和雜物間。
雜物間相當肮髒,盡是厚厚的灰塵。但好在廚房雖然牆角等處也髒,但竈台、案闆等直接接觸食物的地方還算幹淨,菜刀之類的烹饪用品也都是洗過的,沒什麼明顯污漬。
此外,兩人在廚房裡還意外地發現了一台柴油發電機,發電機另一頭連着一個冰箱,在照明靠油燈的大環境下先進得十分感人。
黎明打開那個冰箱看了看,裡面滿滿當當裝着食材,以蔬菜為主,靠裡的位置還有不少罐頭。這種罐頭應該是客棧大量批發的,雜物間裡也摞着好幾大箱。
餐廳的另一側是通向二樓的樓梯。
按微信上看,那個客棧員工應該已經銷假回來了,貿然上樓有直接撞上NPC的可能。
考慮到自己這邊是翻窗戶進來的,此時如果遇上那個客棧員工NPC或者那些還沒退房的主客,可能會出現什麼不太好的後果,于是黎明拉住了穆塔,沒再往二樓三樓上去。
——反正從小樓面積和未退房的住客數量來看,二樓和三樓不出意外的話應該都是客房區。他們要在副本裡過夜,自然會被安排住在樓上,到時候自然有機會探查。
于是,帶着穆塔在一樓細細看了一圈,确定這裡沒有什麼陰陽眼才能看見的鬼魂在遊蕩,之後他們便先又從餐廳窗戶原路翻出去了。
就在他們兩人回到籬笆牆外之後,剛在院子門外稍微等了一小會兒,遠處便傳來了由遠及近的汽車引擎聲。
不久,一輛面包車停在了客棧門口,司機正是在火車站接人的那個中年男人。
在他下車之後,車上又陸續下來五個人,三女兩男,都穿着出差商務人士那種小西裝,其中兩女一男的胸前還别着“黃桦地産開發”的小牌牌,顯然就是另外的那個三人綁定小組了。
至于其餘幾名尚未出現的旅行者,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選擇上了老太太開的車。
看着中年男人臉色不陰不陽地瞥了自己和竹子一眼,從車裡拿出鑰匙串去開院子大門的鎖,黎明不由暗暗皺眉。
——雖然雙方各有可信和不可信之處,但其實,之前她一直是稍微傾向于老太太才是真客棧老闆的。
一方面是比起營業執照,她一向更信任自己的眼睛耳朵。主管的語音消息裡說的絕對是四聲,絕對是“鄧”而不是“登”。
另一方面,營業執照編号是真的也并不意味着男人手裡那張就一定是真的。萬一他通過什麼手段彩色複印了客棧的執照呢?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而且,剛剛到達客棧看了一圈之後,她的這種感覺也越發被加強了。
無論是侍弄花園、在院子裡種菜,還是在員工請假時慷慨地表示不用急着回來,給人的第一直覺都更像是個慈祥老人會做的事,而不是一個看起來略顯市儈的中年男子……
不過話說回來,說到底,所有這些也都隻是她個人的“感覺”而已,未必做得準。
帶着這種現實與直覺相沖突的微妙違和感,黎明悄悄和穆塔交換了個眼色。
隻不過這次他倆之間的心有靈犀意外地沒發動成功,穆塔略顯茫然,沒明白她看自己是想确認什麼。
于是黎明明白了——作為一個正常社交無限接近于無的晚期社恐、自閉型選手,竹子心裡大抵是沒有類似“老年人會比年輕人更喜歡侍弄花草”、“大部分女性比男性更溫柔有同情心”這種概念的。
可能也正是因此,他并沒有“這個客棧老闆更像是個老太太”的感覺。
所以說……可能真的是她想得太多,刻闆印象了?!
這時客棧老闆已經打開了院子的大門,于是黎明暫且按下心底微妙的違和感,拉起穆塔跟在衆人後面往裡走。
就在客棧老闆拿着鑰匙繼續去開小樓正門時,剛被她順手帶上的院門突然被從外面笃笃敲了三下,進而輕輕推開了。
院外站着兩個風塵仆仆的人。
一個是一個十八九歲、身材健碩的年輕男人,一個是年紀看上去更小的姑娘。
而且,一看清姑娘的臉,黎明就愣住了。
——蘇恬恬?!
縱然震驚,NPC和一衆陌生旅行者面前,她到底沒有叫出聲。
小丫頭此時正被男人背着,兩手各提着一隻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