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人是三人組裡的一個娃娃臉姑娘,用着誇張卡通頭飾,綁着高高的雙馬尾,看打扮就是那種元氣滿滿的社牛類型。
不過,她這個主動示好裡面多多少少有點立友善且沒心眼的傻白甜人設、降低旁人戒心之類的意思,笑得很到位,但目光并不真的熱情,更沒有那麼真誠。
穆塔雖然很少跟外人社交,但偏偏對這個異常敏感。
他能分辨得出敬畏之下隐藏的恐懼,能感受到旁人看在黎明的份上努力表現得把他當正常人看待時暗藏的懷疑與提防,自然也能捕捉到笑容和贊美是否純粹出于真心。
于是他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不感興趣地把頭又轉回來了,低頭繼續自顧自拉着黎明的一隻手擺弄,有一下沒一下地玩着姐姐的手指,整個畫風奇妙地既粘人又高冷。
而且他連句起碼得敷衍寒暄都欠奉,直接把雙馬尾姑娘的奉承晾在了幹岸上。
場面一時有點尬住。
“呃,我弟弟他……”黎明剛想開口接話,說點“我弟弟社恐嚴重,混不來娛樂圈,好意心領了”之類的話幫那雙馬尾姑娘解圍,就聽她哈地笑了一聲。
“哈,還挺酷。果然得天獨厚的美人都會比較有個性。”
她一副完全不以為忤的樣子,開玩笑似地用胳膊圈住身邊同隊進來的另一個姑娘,湊過去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音量“耳語”着逗:“姐,你說咱倆怎麼就沒有人家那個姐姐的好運氣呢?組隊能組到能力者,還是這麼頂的帥哥。——再看咱們隊的這個,啧~”
他們組的那位相貌平平但也還算端正的男士聞言不由臉皮微微抽了抽,但似乎已經被這樣當面吐槽習慣了,再看看穆塔的臉,啥也沒說,認了。
與此同時,聽見“能力者”三個字,其餘諸人原本就因為穆塔的長發和特殊瞳色禁不住頻繁往他這邊瞟的目光齊刷刷聚攏了過來。
——這個副本疑似是需要旅行者内部進行對抗競争的,搶奪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個的通關名額。在這種副本裡,能力者的法術固然依舊有威懾力,但因為威脅大,也很容易就變成被優先針對的那個……
黎明不禁多看了雙馬尾女孩一眼,然後暗中捏了一下穆塔的手。
穆塔擡起眼簾,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和她對了個眼色。
——能精準辨識出一個陌生人是不是所謂“能力者”的,隻能是另一個能力者。
也隻有當這女孩同樣是能力者的情況下,她才有動機這麼做。她是打算提前防上一手,有了更大更明顯的靶子,她就不容易被第一個針對了。
哪怕此時也将她的能力者身份點破,比起看起來就像個正常現代人的她,長相上就有點“非我族類”味道的穆塔顯然依舊是看起來更具威脅、更容易優先被針對的那個。
不過很顯然,無論是黎明還是穆塔本人,都不是很在意其他人怎麼想,會不會真的首先針對他們兩個,更無意撒謊強辯,掩蓋穆塔是個“能力者”。
黎明隻是又用詢問的目光和他對視了一眼。
黎明:法力強嗎?萬一真的需要鬥法,你能搞定吧?
穆塔則略微勾唇淺笑了一下,帶着股對待他感覺不甚友善的外人時特有的、“聖子大人”式的傲氣,顯然完全沒把雙馬尾這個水平的法師瞧在眼裡。
于是黎明秒懂,哦,很弱的,登月碰瓷。
那她就放心了。
“小妹妹說笑了。”她幹脆沒否認穆塔是能力者,也沒把雙馬尾亦是能力者的事兒,直接開始招呼所有人,“時間寶貴,我覺得比起寒暄,大家還是抓緊互相了解一下吧。後面幾天都要共同度過,還有的忙呢。”
“我叫黎明,這是我弟弟穆塔紮若,直接叫他穆塔就可以。不過我弟社恐比較嚴重,跟陌生人的舒适社交距離在三米以上,也不愛說話,所以諸位如果有什麼想交流想溝通的話,建議還是找我。”
“你們呢?”
被她這樣一帶頭,自然而然地,衆人互相簡短地自我介紹了起來。
三人組裡,那個雙馬尾娃娃臉名叫袁萌。剛才被她摟住叫姐姐的那個短發戴眼鏡的知性姑娘叫袁莉。兩人自稱是姐妹關系,但到底是親姐妹還是閨蜜的那種姐妹,就未可知了。
至于他們組那個剛被調侃了外貌不夠亮眼的男人,他聲稱大名不重要,讓大家直接喊他“蔡三”。
——黎明很能理解他這種行為,因為她記得,在客棧老闆接站時舉的那個牌子上,唯一的一個姓蔡的名字是“蔡季”。
伯仲叔季,古人的确是有給排行老三的兒子取名為季的習慣,這名字其實挺有文化的。可是誰讓他姓蔡呢?
在這種不斷通關副本才能活下去的世界裡,一個諧音“菜雞”的名字,怎麼聽怎麼不吉利。
至于其他人,名字都中規中矩:
鐘誠和蘇恬恬就不必說了。
另外兩個單獨坐一桌的旅行者中,男的叫程墨,帶着幾分經常出入寫字樓的社會精英氣質,算是所有人中跟身上的西裝氣場最合的一個。
女的叫趙靜思,看起來像個普通上班族,給人感覺沒有程墨那麼職場精英,倒是确實挺文靜,沒什麼存在感,各方面都平平無奇。
“那就來說說情況吧。”
一輪自我介紹完畢,作為最開始起頭的那個,黎明很自然地拍拍手,喚起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後望向鐘誠:“比如,選擇了老太太的兩位,能不能分享一下你們那邊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是走着過來的?”
隊長問話了,那鐘誠肯定有問必答。
然而他剛要開口,卻被一直沉默的程墨先一步打斷了:“比起這個,黎小姐是否應該先解釋一下,同樣選擇了另外一邊的你們倆為什麼沒和鐘先生他們在一起,而且到得甚至比全程坐車過來的我們還要早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倆的火車到站最早,而且也沒選老太太,自己打車過來的。”黎明毫無隐瞞的打算,言簡意赅。
在衆人一臉“還有這種操作”的面面相觑中,又繼續道:“其實在你們到達之前,我和穆塔簡單搜查了下一樓。隻不過拿到的信息比較瑣碎,比如登記簿的完整内容之類的。——這些稍後我一起說。”
說罷,她給鐘誠遞了個眼神,示意他可以開始介紹情況了。
鐘誠點點頭:“簡而言之,那個老太太不是個活人。”
“她在開車帶我和小蘇來到距離這還有大約一公裡的地方時突然消失了,連車也突然變成了紙紮的,被我倆一下壓塌了。然後那車就瞬間變成了一堆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