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是你殺了我姐姐?!!”
“——你殺了我姐姐!!!”
短暫的沉默過後,旁邊瞪大了眼睛微張着嘴僵立的袁萌終于反應了過來,眼圈迅速紅了,卻沒有流下淚來,而是目眦盡裂,面容扭曲地嘶吼着,撲向程墨。
那根道具棒球棍再次被她幻化出來,發瘋般地砸向程墨的頭。
幸好,程墨并未完全呆住,及時躲開了這突如其來的一擊。
他一邊拼命閃避着袁萌近乎癫狂的攻擊,一邊哆嗦又結巴地瘋狂為自己辯解,說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我我,我殺的明明是怪物啊?!”他近乎崩潰地大喊。
大約是情緒過于激動,袁萌在追打程墨之前并沒顧上念那個與狂暴化老闆對打是用過的咒語,隻是拼盡自身力氣掄着球棒在打而已。
黎明見狀,出手自背後擒住了她,讓程墨把話說完。
“就……就昨天晚上,老闆的呼噜聲想起來,我想着,确保安全,晚一會兒再出去,就,就在305多呆了一段時間,确認他到底是一會兒睡一會兒醒還是會一直睡……”
程墨驚魂未定地就近癱坐到床邊,嗫嚅着給衆人詳細解釋。
“過了會兒,聽那呼噜聲沒有要停的意思,我就出來探查。當時出來就發現305的門開着,袁莉不在房間。”
“雖然都是選了客棧老闆的,但他們三個是組隊進來的嘛……我就以為,以為他們仨是把我和趙靜思甩開,單獨探查去了。”
“然後就想着,他們探查時不吱一聲就把我們倆甩開了,以後也未必會好好跟我們倆分享線索……他們人多,搞不好還得拿交換線索當條件,要挾我幹這幹那,當出頭椽子,那就太被動了……”
“我們人多?就因為我們人多你就殺了我姐姐?!”
袁萌依舊冷靜不下來,三番兩次地想要掙脫黎明的控制再沖上去和程墨撕打,但被黎明死死拽住了。
“我沒有!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真的沒想殺她……”程墨依舊大呼冤枉,而且看表情确實沒有裝假。
“就因為當時有這些顧慮,我就想……就想,反正她也不在,門又開着,我幹脆就直接進去檢查一遍她的房間好了,這樣他們就算想隐瞞線索,能隐瞞的也少了很多……所以我就進去了。”
“然後我就看見了305的鬼……”他說到這,像尋找證人一樣急切地看向周圍的人們。
“你們都知道的吧?!我的房間也有鬼,305也有,所以應該是每個房間都有,對不對?!那怨鬼出現的時候我們人就會進入一種外界聲音都被屏蔽的狀态,你們都經曆過,對不對?!”
“我就被拉入那種狀态裡了,然後等那鬼消失,我就發現天已經快亮了,老闆的呼噜聲也停了,我就想趕緊回我房間去。結果誰承想,我剛要開門,門就被從外面推開了。”
“一個怪物就站在那,一個……一個像巨型蛞蝓一樣的怪物。”
“我吓了一跳,然後它撲進來就開始打我,想殺我。我,我就拿起那個燭台跟它打,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把它殺死,可,可誰知道,六點剛一過,它就,它就……”
它的屍體就變成袁莉了。
“你,你胡說!姐姐怎麼可能變成怪物,你才是怪物呢!”
聽了這樣的說辭,不光是袁萌,因為身上有傷夜間沒敢亂走動的蔡三和趙靜思也都一臉不可置信。
黎明這邊四個人倒是一聽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但未及開口,跟鐘誠一起趕上樓來的蘇恬恬倒先說話了:“是真的,他沒騙你。他說的那個怪物,我也看見了。”
“昨晚天快亮時我本來想上三樓來着,上到一半就看到走廊裡有個人在徘徊,我怕挨打,就趕緊又回去了。就是他說的那個樣子,像個巨大的蛞蝓。”
“而且,你們三個一起組隊進來,晚上探查時不一起行動嘛?各自查各自的,白天再一起彙總?——你們要是昨晚彙合的話,不應該不知道啊?夜裡有障眼法,咱們所有人互相看起來都是怪物。”
“我昨晚看鐘誠,看見的還是一團不斷變形的無臉人形霧氣,霧氣裡飛的還都是奧數卷子呢……”
蘇恬恬上三樓,大約是想跟他們說在她自己房間反複檢查遺留線索的最終結果,或許可能還想在問問三樓鬧鬼的事,但她不知道他們仨在廚房耽擱了那麼久,而且半路見到人,知道對方看她也是怪物,怕被不由分說打死,于是撤了。
“是這樣。”黎明開口把話頭從蘇恬恬那接過來,細細将昨晚自己這邊如何發現障眼法的存在等等一五一十說了,而後道,“恬恬當時看見的,如無意外,應該是從301我房間出來的袁莉。”
“我剛剛發現,我房間的鎖有被人撬過的痕迹。袁莉應該是透過鎖孔發現我不在屋裡,想趁此機會掌握我房間裡的線索。——畢竟,三樓隻有我們倆沒選客棧老闆,我倆未必會願意與你們分享信息。”
“她應該是檢查完了我房間,發現時間不夠了,于是回自己房間去,卻不想程墨在她房間裡。因為那個障眼法,她和程墨都以為對方是怪物,所以就……”
說到底完全是一場誤會。
但這情況大抵本就是副本想要看到的,障眼法本意就是引導他們起内讧的一個設計。
其餘幾人面面相觑,似是一時難以接受“将其他人看成怪物障眼法”這種設定。
方才還發瘋一般鬧着要殺了程墨的袁萌則是轉怒為悔,身子突然軟下來,墜在黎明禁锢着她的臂彎裡,受了刺激般反複反複地小聲自言自語:“怎麼會這樣……我就該堅持一下的……如果是我的話,是我的話姐姐一定能認出我的……一定能早點發現這個問題……”
一邊念叨,一邊突然就哭了,淚落如雨。
他們隊的蔡三見狀連忙走了過來,将她從黎明懷裡接過去,小聲勸慰着。
言語之間,不難聽得出來,他們三人隊昨夜沒有彙合一起出去探查,一是因為蔡三被狂暴老闆重傷,二則是因為和老闆戰鬥時袁萌用了法術,正處于被系統規則的懲罰中,袁莉心疼她,所以說好了這一晚她一個人探查,叫承受痛楚的妹妹好好休息。
她接受了姐姐的體貼關愛,卻因此永遠失去了這個姐姐。
她聽着勸慰,卻是越哭越厲害,甩開蔡三撲在袁莉血淋淋的屍體上,哭得崩潰不已。
衆人全都安靜地站着看着她哭,似乎覺得此時開口,無論說什麼都顯得很是不合時宜。
半晌後,她終于哭累了似的,慢慢小了聲音,重新平靜下來,默默起身抱起袁莉的屍體放到床上去,給她蓋好被子,擦去臉上的血迹。
然後她轉過頭,突然之間冷靜得近乎詭異地用目光依次在鐘誠、蘇恬恬、黎明、穆塔四個人身上掃過,又看向蔡三和趙靜思,最後落到程墨身上,然後微微咬着牙說:“如果你不是和我們同一個陣營,我一定現在就殺了你。”
——雖未言明,但她的意思所有人都能明白:不是因為程墨隻是無心之失,所以願意原諒他。她不得不忍耐怨恨,單純就是因為她們選了客棧老闆的那個陣營不能一夜之間少掉兩個戰鬥力。
選了老太太那邊陣營的盡管隻有鐘誠和蘇恬恬兩個人,黎明二人隻是中立,但他們之間互相認識的事幾人從頭到尾都沒太掩飾,稍微細心的人都不難發現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