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底,容國團受命于女隊連敗于日本的“危亡之際”,出任國家女隊教練。為了打好翻身戰,他放棄了休假,廢寝忘食,幾乎把所有時間都用在了訓練隊伍上面。
他對每一位隊員的技戰術風格、優缺點都一清二楚,這也為他針對性制定訓練計劃,在賽場上排兵布陣有如神助奠定了基礎。
在他的帶領下,萦繞在女隊頭上的失敗陰影逐漸散去,中國乒乓球女隊成為了一支技術和思想作風都過硬的隊伍。
1965年4月,容國團率領中國女隊在南斯拉夫舉行的第28屆世乒賽中以明顯優勢擊敗了6次奪冠的日本隊,首次捧起考比倫杯,獲得了女子團體冠軍、女子雙打冠軍和混合雙打冠軍。
可以說,自從容國團出任教練之後,中國女隊出場就能拿冠軍。
不管是運動員時期的輝煌戰績,還是成為教練之後創下的不敗神話,都為容國團成為中國體壇的裡程碑式人物奠定了重要基礎。
顔辭看着哥哥容國團從無名小輩成長為民族英雄,即使退役也沒有離開乒壇,他是如此地熱愛乒乓球事業,也是如此地熱愛自己的祖國。
可是他不會想到,他将在不久之後陷入人生的低谷,被造反派扣上“特務”的帽子,被昔日的隊友和隊員孤立。
何其荒謬,但在這個混亂的年代,荒唐就是底色。
距離曆史上那場長達十年之久的内亂發動隻剩一年,顔辭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她以一己之力根本無力改變這段曆史,她也無法阻止造反派對容國團、傅其芳、姜永甯的迫害。
是的,被譽為乒壇三傑的這幾人在這段曆史中先後含冤自殺,隻因他們都是從香港回到祖國,就被造反派扣上莫須有的“叛國”罪名。
什麼是曆史,過去的事情嗎?既定的、無法改變的事情嗎?那顔辭來到這裡算什麼?既然她可以從未來的時代來到這裡,那麼原本的曆史早就已經改變,所謂的命定軌迹,也可以就此逆轉。
如果有一天,你被告知自己将從衆人追捧的國家英雄變成人人避之不及的“叛國賊”,你會有怎樣的反應?
“阿珍,你傻了?怎麼分不清夢和現實呢?”容國團一頭霧水地看着一臉嚴肅的妹妹。
顔辭畢業之後就到了研究所工作,這幾年仍然有不少異性追求她,但都被她以目前工作為主,暫無戀愛想法打發走了。
由于容國團擔任教練之後甚至比運動員時期更加忙碌,加上顔辭工作也比較忙,兄妹倆的見面次數較之以往減少了很多,但每到逢年過節一家人還是會聚在一起慶祝。
容國團能感受到妹妹近些年更加穩重了,眉眼之間的愁緒卻也更深了。
他曾問過阿珍,得到的回答也隻是“工作上的煩心事”,容國團直覺不是如此,但多次詢問無果後也隻能在日常更加注意妹妹的情緒。
顔辭自然不是被工作上的事煩惱,但她那個時候還不知道要怎麼和容國團開口解釋。可是現在時間已然所剩無幾,她怕自己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她實在想不到比夢境更好的借口來勸說容國團,荒唐就荒唐吧,起碼種下一粒警惕的種子,也算是聊勝于無。
“在夢裡,我們國家會經曆長達十年的混亂時間,在這段時間裡,幾乎所有人都被異化了。全社會掀起了一場大批鬥活動,沒有人是值得信任的,因為即使親如兄弟也可能成為帶頭批鬥你的那個人。”
“夢裡的那個時代,人們的思想陷入了極度混亂的狀态,對錯是可以混淆的,黑白是可以颠倒的,那是一個毫無秩序的時代”
顔辭用夢境去形容曆史上這場混亂,她知道自己可能會被當成是瘋子,畢竟一切都還沒有發生,而她卻言之鑿鑿地将所謂夢境和未來等同起來,試圖讓她的親人規避那潦草慘淡的結局。
在曆史的洪流面前,個體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她無法将這場運動扼殺在搖籃之中,也無法阻止反動派的迫害。
她隻能自私地阻攔哥哥結束自己的生命,黑暗的十年很長,但總有見到曙光的那天,她希望哥哥可以熬過這段混亂的時光。
如果反抗沒有效果,如果迷茫沒有出路,那就等。
或許呢,車到山前必有路。
說不定呢,柳暗花明又一村。
可是死了的話,就什麼都沒有了。
“哥哥你還記得我剛入大學的時候嗎?那時候我被造謠是走後門,依靠你的關系才進的燕大”
顔辭知道這些話太單薄,太無力了,但她還是想試試。
容國團點頭,他當然記得,那時他非常憤怒,阿珍付出了多少努力才進入的燕大他再清楚不過,卻被那些造謠者輕言否定。
“或許你覺得當時我的冷處理不夠妥當,我應該自證清白,以堵住那些人的嘴”
容國團雖然沒有出聲,但他确實覺得“冷處理”這種做法欠妥,于他而言,名譽勝過生命。
“可是哥哥你知道嗎?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即使我當時解釋了,那些造謠者也隻會編織更加離譜的謠言,試圖淹沒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