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懷夕回過神來,已然是回到自己房中。
川柏将她放在床邊後,便反身去桌前點起燭火,并斟了杯茶水送來。
懷夕道了聲謝,兩手捧杯小口抿着,微涼茶水下肚,潤濕了她幹裂的嘴唇,緩解了喉間的陣陣渴意。
待一杯水喝盡,川柏自然接過杯子放到一邊,忽然蹲下身來,将懷夕的左腳拉至膝上,褪了她的鞋子,隔着白襪在她的腿上輕輕按壓起來。
“嘶——”驟然被他按到腳踝,感受到那裡傳來陣陣疼痛,懷夕不由得輕聲抽氣。
川柏見狀,立即挑開白襪,看見内裡又紅又腫的腳踝後,臉色不好:“還說沒事。”
先前在孟府便見她走路姿勢不對,原以為是在哪兒磕着碰着,沒想到竟傷得這麼重。
懷夕讪讪,也不敢再喊疼,她怎知川柏如此敏銳,不過是脫臼,想着回來自己也能醫治,不想麻煩旁人,便硬是沒吭聲。沒想到,還是漏了餡。
見她默不作聲,一副下次還敢的倔強模樣,川柏也是沒了脾氣,歎了口氣道:“忍着點,可能會有些疼。”
懷夕還未反應過來,隻覺腳踝一疼,随着“咔”的一聲輕響,骨頭就被重新接好了。
“藥放在哪裡?”雖然骨頭接好了,腳脖子上的淤血卻仍未消退,白皙肌膚上的那一片青紫,觸目驚心。
懷夕指了指矮幾;“在那個青色小罐裡。”
川柏依言取來,複又蹲下身,掰過懷夕的傷腿置于膝上。
懷夕收了收腿,臉色微紅:“我自己可以。”女兒家的腳是不能輕易示人的,雖說他們是夫妻,可到底是有名無實。
川柏沒說話,卻強硬地握着她的小腿,不讓她亂動。打開藥罐,取出少量藥膏放在掌心搓熱後,便覆上她的腳踝,仔細打着圈按摩。
陣陣暖意在傷處泛開,痛意逐漸消失,轉為絲絲縷縷的麻,懷夕忍不住蜷了蜷腳趾。
待藥膏化開吸收完全後,川柏這才停了手。
懷夕忙将腿收了回來,掩在衣裙之下,不敢看他的眼睛。
川柏直起身,放好藥瓶後,曲起指節在她腦門上敲了下,訓道:“再有下次,絕不輕饒。醫者不自醫,這道理你該明白。”
懷夕自知理虧,連連點頭應下。
得了承諾,川柏這才收回視線,邊轉身往外走,邊叮囑道:“别亂動,我叫飛鸾進來幫你梳洗。”
飛鸾,便是将懷夕帶回孟府前廳的英氣女子,也是侯府的侍衛。聽說之前她在外面出任務,今天才回來的。
懷夕不禁回想起與飛鸾初見時的情景。
那時她方繞過假山,便直直撞上孟語嫣。她當即轉身就跑,卻被孟語嫣死死攔住。
孟語嫣好像會瞬移一般,動作迅疾如風,不管懷夕往哪個方向逃,都堵得嚴嚴實實的。
她的動作何時變得這般快了?懷夕暗暗心驚,腳下一時不察,不小心被一顆石子絆倒,待她掙紮爬起後,腳腕處立即傳來絲絲痛意。
糟糕,腳崴了,一用力就生疼!懷夕隻能故作鎮定地站在原處,以不動應萬動。
這時,孟語嫣卻開口,隻是她的聲音不似從前那樣甜軟,反而帶點沙啞和低沉。她說:“夫人莫怕,我是飛鸾,是侯爺派來尋您的。”
“飛鸾?”從前聽川柏說過,他身邊是有這麼一号人物,善潛藏探聽。但此人絕不長這樣,怕這又是孟語嫣的把戲,懷夕眼中戒備未消,問:“我如何信你?”
那人爽朗一笑,随即扭了扭脖子肩頭,往上抻了抻身子骨,在一陣讓人牙酸的“咔咔”聲中,竟比方才高出整整一個頭來。她又别過身,從臉上扯下一層薄膜,再回頭已是換了個模樣——
濃眉高鼻,眼神淩厲,英氣十足!與孟語嫣已無半點相似之處。
懷夕看呆了,張着嘴半晌回不過神來。早就聽聞民間有善易容者,這還是她頭一回見着真人。
飛鸾挑挑眉,一把攬過懷夕的腰身,呲着一口白牙道:“夫人,我們該走了。”
懷夕被這笑容晃了眼,暈乎乎地被她帶到了前廳,随後便見到來尋她的川柏。
回憶結束,懷夕也在飛鸾的幫助下洗去一身塵土,又換了身衣裳,最後裹入香軟的被窩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