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城門,懷夕與川柏下了車,将馬車讓與其餘三人。
她與川柏要扮作尋常夫妻,坐馬車太過招搖,而“宣平侯”攜妻眷前來,沒有車馬又太不應該。
所以兩波人決定,各自入城。
青竹扒在車窗上,依依不舍,卻被飛鸾一把拽回車内,随即傳出他的嚎叫:“你溫柔一點,夫人沒你這麼暴躁。”
飛鸾反擊:“那你也成熟一點,不要頂着侯爺的臉做這麼幼稚的事!”
一言不合,兩個活寶又吵個不停。
車外駕車的青松無奈一笑,沖川柏點點頭後,一揚馬鞭,載着弟弟妹妹們往城門去了。
懷夕遲疑:“侯爺,他們這樣能行嗎?”
“有青松看着,不會有事。”
聽着,青松好像被當成拴狗的鐵鍊用了……真是辛苦了。
懷夕識趣地沒有說出來,而是在心裡為他點了根蠟,又聽川柏問道:“方才,你喚我什麼?”
“侯爺啊。”
“不對,再喚。”
“……侯……爺?”
“不對。”
懷夕不明:“那該喚什麼?”
川柏隻是笑,眼中閃過一絲逗弄之色,道:“你覺得呢?娘,子。”
懷夕登時燒紅了臉,别過臉去不再理他。
川柏卻義正言辭道:“馬上要進城裡,得先練習練習,屆時若是漏了餡,可如何是好?”
見他這副不依不饒的模樣,懷夕知曉,自己若是不叫這聲,他定不會罷休,隻好生澀開口道:
“……相、公。”
“哎。”
川柏立即應下,臉上挂上得逞的笑。
“沒臉沒皮的!”懷夕羞惱地瞪了他一眼,丢下他徑直朝城門去了。
川柏好脾氣地跟在她身後,連連讨饒。
他們的新身份做得極細緻,假路引做得跟真的似的,守城的士兵隻掃了一眼就放行了。
濡水凋敝,不比杭州,行人寥寥,百業不興。路上男女老少皆雙目無神,似被困苦壓彎了脊梁。
忽然,一瘋瘋癫癫的老叟半道闖出,逢人便問:“你見着我家囡囡了嗎?見着我家囡囡了嗎?”
“沒見着,沒見着……”行人紛紛擺手,避之不及。
“我家囡囡……囡囡……你見着了嗎?”老叟低聲喃喃,讓人聽得不太真切。
眼見他要往懷夕這邊來,川柏上前一步把她護在身後,神色警惕。
未待老叟走到身前,街尾便沖來一夥人來,七手八腳把他控制起來,打頭的漢子堆起滿臉的笑意,向衆人賠禮道歉:“我爹癔症又犯了,不好意思,得罪得罪。”
路邊的街坊并不買賬,指指點點道:
“劉三,看好你爹,這都第幾次了。”
“就是,不成就去河神廟裡求杯聖水,别舍不得那幾個錢……”
那漢子也不惱,連聲應道:“知道了,下回就去,下回就去。”說罷,和自家兄弟攙着自家老爹,飛一般地消失在衆人視線範圍中。
“我呸!狼心狗肺的東西!”一旁的豐腴婦人嗤笑一聲,叉着腰罵道,“下次下次,回回都說下次,濡水縣誰不知道,他家的銀子都攥在他家婆娘手上。”
“這耳根子軟的玩意兒,根本就沒膽兒去求。老劉可憐哦,忙活了大半輩子,拉扯大兩個兒子,到頭來落得這個下場。”
路邊賣菜的老妪附和道:“就是,養條狗都好過養他們,還不如老劉半路撿的孫女有良心。雖然那妮子也不是什麼好貨,但起碼對老劉是真心孝敬的。”
“要我說啊,就是老劉的行當晦氣,又收了那妮子作孫女,才給自己招來這麼多禍事。你們忘了,她不吉啊!”買菜的阿婆壓低聲音,忌諱莫深,神神叨叨道。
另外兩人聞言,臉色一變,賣菜那老妪生意也不做了,收攤就走:“回去了回去了,出門忘了看黃曆,真是晦氣!”
“誰說不是。”臨時組成的八卦嬢嬢團各自散去。
懷夕和川柏站在一旁,豎着耳朵聽了全程。
她見川柏擰眉沉思,忍不住開口問道:“是有什麼不對嗎?”
川柏回神,搖了搖頭,道:“沒有,隻是對那老叟的行當有些好奇罷了。”
說罷,又牽起懷夕的手道:“我們走吧。”
“去哪兒?”
“去找房牙。”
他們要在濡水縣待一段時間,總得尋一處宅院落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