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
綿綿細雨中,突兀的鴉鳴越發滲人。雨珠打在鬥笠,濺起細小的水花落在泥濘的地面。
抛起的黃泥帶着腥腐之味,寂靜的山林間,雨聲混合着鐵鍬鋤頭砸進泥土中的聲音,無序地如同衆人鼓噪的心跳。
“大人!”
森白的骸骨随着棺蓋的擡起露出,孟昭明胡亂地擦去臉上的雨珠,扭頭看向居高臨下的女子。
孟昭明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分明一開始,隻是一樁強*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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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興二年,五月十二日。
“主子,前面便是青陽了。”
雪梅駕着車,老遠便看到遠處的城牆。隻見一隻蒼白纖細的手撩開窗簾,古井無波的眼瞳看向高聳的城牆。
此時正是春末夏初,青陽地處盛國以南,官道兩旁落英缤紛,晌午的陽光照得夏盈初眼暈。
“主子,仔細眼睛。”
雪梅見她眼睛不适地微阖,忙出聲提醒,夏盈初輕嗯了一聲便放下手中的布簾坐回原位。
“駕——”
……
“哇啊——”
小童的驚叫聲在嘈雜的人群中格外刺耳,夏盈初下意識地掀開窗簾。
隻見一個半大的小娃被人扔向空中,下一瞬便被躍起的身影接住。
那是一個二十左右的男子,濃眉大眼,高大的身軀如同矯健的鷹,穩穩地抱着吓哭的小童落地。
夏盈初還未來得及細看,沖過來的黑影便直撲向她而來。雪梅眼眸一淩,左手在闆兒上一撐,腰身順勢一扭便踹在黑影的胸口。
黑影砰的一聲摔在地上,雪梅接住從他懷裡掉出的錢袋穩穩的落在地面。眼見黑影從地上爬起來要逃,追上來的孟昭明趁勢飛踹在他後心。
小賊疼得眼冒金星,還未爬起,後背就被人重重踩住。蒙着黑布的口鼻急促地喘息着,掙紮間連衣襟都有些散亂。
“再跑啊你!”
孟昭明是又氣又怒,他方才若是接不住,那孩子定要被摔出個好歹!
“敢在青陽縣犯案,你可真是膽大包天!!走!跟我回衙門!”
夏盈初看了眼雪梅手中的錢袋,那是一個卵色寶相花紋錦袋,收口處綴着一塊月牙形的玉墜,看起來價值不菲。
“姑娘受驚了。”
孟昭明押住小賊,這才得空看向馬車上的身影。
隻見那女子柳眉杏目,瞧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白皙的臉帶着久不見陽光的蒼白,眼瞳平靜無波,直直地望向孟昭明眼底。
許是身子不好的緣故,如今已經近夏,身上的穿着遠比其他人要厚實。
“無礙。”
微微沙啞的聲音磨得人耳朵發癢,孟昭明頓了頓,接過雪梅遞過來的錢袋匆匆往縣衙方向而去。
“主子,看來青陽縣的衙差很不錯啊。”
方才那男子雖未穿官服,那綁人的手法和語氣卻一看便知是衙門中人。
夏盈初微微點頭,掃了眼周圍因為那賊子亂跑亂撞而變得淩亂的街道,無言地放下簾子。
“走吧。”
……
翌日,辰時正。
“孟哥孟哥,你聽說了嗎?”
孟昭明剛換好衣服便被孫長禮拉住,神神秘秘的樣子賊似的。
“什麼?”
“我聽說,馮家小姐,昨兒晚上投缳,呦,差點沒救回來!”
孟昭明微微一驚,下意識問道。
“哪個馮家?”
“就城東的綢緞馮,馮一睿馮老闆啊。”
孟昭明一聽更是驚訝,那城東的馮一睿祖上三代都是開布莊的,人送外号綢緞馮。
馮一睿并無子嗣,隻一獨女,素日裡那是出了名的寵愛。
她怎會投缳自盡?
孟昭明一邊思索,一邊往外走。身邊的孫長禮又咦了一聲,接着說道。
“差點忘了,還有一件事。”
“何事?”
說話間,二人便穿過了班房往前廳而去。
“咱衙門來了位新縣令,聽說,是從京城來的呢!”
“這有何稀奇?吳縣令升遷已有半月,總不能一直空着。”
管他從哪來,隻盼着是位好官。
孟昭明眼眸一動,随後衙門外便響起一陣鼓聲。
二人對視一眼,孫長禮握着佩刀大步往衙門口走去。
“何人擊鼓,速速報上名來!”
孫長禮一打照面,心頭便是一跳。此人正是方才聊起的馮一睿,見他眼睛又紅又腫,想必是哭了許久。
“小人馮一睿,要狀告那楚懷信!!”
孫長禮越發驚詫,那楚懷信,可是馮家還未正式過門的女婿啊。
……
“升堂!”
威武聲震天徹地,令人膽寒。兩邊衙役手持水火棍,朱紅色的虎頭牌上書肅靜、回避幾個金漆大字,分立兩端。
馮一睿跪趴在地面胡亂地擦着臉上的汗珠,随後便聽到堂上的呵問。
“堂下所跪何人,所告何事?”
清冷的女聲讓馮一睿一呆,下意識地便擡頭望去。
隻見公堂上坐着一個女子,身穿淺青色官服,頭戴烏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上白得有些病态。